“抱歉,女士,是我用辭不當。請問,您是國王陛下派至我這的使者嗎?呃,我是說,您氣宇不凡。”
蘇唇角弧度微揚,語氣卻很微妙:“觀察得很不錯,但奉承話就不用了,你或許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凱恩斯愣了兩秒,腦海中閃過無數位名姓和麵孔,最後,他恍然大悟般地將某個名姓與麵前的女子對應上。
居然是她!
“向您致意,梅特勒斯伯爵。”
凱恩斯再次向蘇致意,這一次,謙恭之意溢於顏表。
“您封爵的那段時間,我正好在斯卡特幫一位伯爵處理案子呢,遺憾錯過了您“浴火重生”的場麵。對於您的認知,我隻能通過眾口相傳的說法和民間關於您的肖像畫來了解,現在看來.….它們與真實的您似乎有不小的出入,也難怪我見您如此眼熟,卻又難以辨認。”
凱恩斯說得沒錯,民間關於蘇的畫作確實千奇百怪,讓她哭笑不得。最誇張的一幅當屬《被審判的戰士》:強健無比的她將她所有的力量都展現出來——肌肉、矛與閃著銀光的盔甲。她身處烈火之中,持劍仰頭,怒視著高崖之上模糊的白影,她朝他們怒吼著,連凸起的青筋都十分明顯。
即使是靜態的畫麵,觀者也能從畫的筆觸和畫中蘇的形象感受到那種想要撕碎一切的力量。
由於畫家將蘇畫得太過健壯,導致很多隻聞她名不見她形的精靈都以畫中的誇張形象來認識她,而當他們見到她的真容時,又會大吃一驚——這才是那位戰士真正的模樣!
那段時間裡,蘇也曾為此不解和煩心,直到奧菲利婭將其中一副幅畫還給她,並笑著對她說了這樣一段令她開悟的話。
——"他們不在乎你真正的長相、除了真的不清楚外,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你的相貌對這些創作者無用,換句話說,他們需要用你來達成某種目的,而你的容貌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價值。”
——“畫作、歌謠、傳說…他們甚至無需知曉你真正的樣子,他們的情感會幫助他們去塑造你的形象。
強壯的、弱小的;憤怒的.平和的;善良的、邪惡的……說到這裡,你應該明白了。”
——“是的,你不是你。創造者以你為創作的起點,作品完成時,那就是一種獨立的、被無限放大的形象。通過視覺這種最直接的刺激,觀者從中與之共鳴,這樣,創作者和觀者就完成了一次神交。所以你看,群眾的情緒,早在很久之前就被煽動至統一了。”
——”當你砍下魔狗首領的頭勝利凱旋時,當你自火池站起用他們的語言向他們宣誓時,你就已經成為他們各自心中的某些象征。”
——“群眾有著天生的破壞欲,他們生活在黑暗中,失去希望已經太久太久,還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按在地上,根本無法呼吸。他們渴求,希望能出現一個支點幫助他們來推翻甚至是打碎這一切,而你,則成為了他們選擇的其中之一。”
蘇輕笑出聲,大致環顧了一下周圍精靈的反應。
厭惡、好奇、興奮、恐懼…她從他們臉上捕捉到了許多表情。
看來,民間關於她的傳說很是豐富啊。
不過她無瑕管顧他們的想法,她此行的目的還未達到。
“現在,你得見真容了。凱恩斯先生,我不喜歡聽這些毫無意義的客套話,此行我身負任務,我想我們該就此好好地談一談了。”
“我明白了,那我們去那邊吧?”凱恩斯為她指明休息室的方向。
“哦,這倒不用,”蘇轉身麵對群眾,從容自信,“因為這也事關王國的全體民眾,他們有權知曉這一切。”
蘇向前走了兩步,精靈們的目光不自覺地跟隨著她,好似群羊跟隨他們的首領。
“近一個月以來,王國境內各地皆受到不明刺客的侵襲,路線從卡奧爾至蘭斯。
“根據最新信息,遇刺死亡的精靈數量己達到一千以上,且死亡精靈無一例以外皆為男性,這讓整個王國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伊麗莎白王後非常重視這個問題,各地政府也相繼采取相應的措施去抓捕刺客,保護民眾。為了將安寧還給你們,我們尊敬的伊麗莎白王後特派我前來與凱恩斯探長合作。
“和你們一樣,我也對這個刺客恨得牙癢癢,她傷害了我的朋友,就算是出於私情,我也會與那個該死的刺客鬥爭到底,更何況它現在已然成了我肩上的責任呢?”
群眾的神情變了,從豐富的情緒轉為單一的沉默,他們注視著蘇,這讓她明白,她馬上就要成功了。
“王後、我——梅特勒斯、凱恩斯探長以及所有參與此行動的成員們,我們向你們承諾一個答案和結果。你們口中的公道,我們會竭儘全動地奪回來,你說對吧,凱恩斯探長?”
不止蘇向他投去目光,其他精靈也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移至他身上。
麵對一張張在沉默中積蘊著情緒的臉孔,凱恩斯眼睫動了動,最後,他重新掛上他的笑客,對著群眾,也對著古羅伊斯宮殿的方向,深深行了一個禮。
“是的,我將竭儘全力。”
沒辦法,威壓和群眾,他哪個都得罪不起。
“真的嗎?”不知道誰的聲音狀遲疑的地響起。
"安納爾的伯爵,為何這次政府就願意幫助我們了?”第二個聲音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
蘇看向他們,一些回憶中的聲音再度響起。
——“成為一體之前,會有各種聲音,它們極富個性和針對性,像野馬一樣難以馴服。”
“您一定會手刃那該死的家夥吧?就像您殺死魔狗頭子那樣。”
“我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你們不會又要從稅收下手吧?!”
——“一旦有某種動機將它們的心聚集在一起,無需任何言論,它們也會自動融合,恰似羊兒聚成一群以尋求庇佑。”
“您一定可以的!”
"對!對!我們相信您,對吧?夥計們!”
“是的!就如同您殺死魔狗一樣!我們相信您的力量!”
“沒錯!殺死那個刺客!折斷那條荊棘!我們需要原來安定的生活!”
”折斷那限荊棘!折斷那除荊刺!折斷除荊刺!”
——“到那時,隻會有一種聲育出現,它自每張嘴裡由不同的口舌言出,卻單調且極端。”
一聲又一聲的遲疑與膽怯最終爆發為不可抵擋的聲潮,最初引發混亂的年邁男子與微胖婦女就這樣消失在這一群體裡,毫無意識地成為它的一部分。
——“成群的羔羊溫順地接受暗示,在互相的誘導中,朝著絕對的方向前進,無論前方是草原還是懸崖,天堂抑感或是地獄。”
——”衝動、易變、極端崇拜與盲目追求就會變成他們難以克服的痼疾。因此,當他們從沉默中爆發時,將變得幾乎不再可控,極具破壞性。
——“若想控製此局麵,要麼令他們在強權麵前匍匐,要麼讓他們信仰的領袖采取行動。”
——“有趣的是,領袖,就是讓他們從沉默到爆發的這場戲劇的幕後之手。”
縱使耳邊是不絕的呼喊,奧菲利婭的聲音仍舊清晰地在蘇的腦海中回蕩。
日光之下,她看著狂熱的群眾,惡寒竟如狡滑冰冷的腹蛇攀至背上。
奧菲利婭,你緣何如此洞悉?
你以此引導,是想讓我去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