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你趴在我肩頭,可一點也舍不得下來,偏要我抱著,還不能鬆手,不然就要鬨。”
安何偏頭看著他,手中漫不經心地弄著那串從腕上取下來的紅繩,語調一如既往的輕浮,唇角卻勾起了些。
“我……抱歉。我並不知道我做了這些。”萬黎悶悶地回答,握著湯婆子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了些,不知是不是因為溫度太高,他的手心沁出了汗,粘稠而滑膩。
安何將這點小動作一眼看破,眼底含笑而不顯露,語氣仍舊帶著淡淡哀傷和些許歎惋:“啊,那便又是我自作多情了,我還滿心以為,阿黎口口聲聲的‘哥哥’是對我說的呢。”
萬黎一時語塞,表情複雜,抿了抿唇,並不開口。
他掙紮許久,最終在安何的注視下撇開頭,盯著一塊木板,輕聲道:“那是我一位故人,最近幾日常常會記起。若是叨擾冒犯了,我自應當賠罪。”
他看不見安何的表情,隻聽見那人舍去語氣中一貫的輕浮,竟是有幾分認真的說:“我最不愛吃虧,阿黎欠我的,我自然要討回來。”
萬黎垂眸思索一陣,他深知他陷入的不是迷夢,而是一個夢魘製造的牢籠。
就如同三無境那一遭,唯有親身突破,才能有轉醒的希望。
他是如何出來的?
萬黎眸色動了動,眼神輕輕地掃過麵前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淺淡的笑意最襯人溫潤,到他臉上,卻無端地生了些風流。
流水總是無痕,這輕輕一眼,卻也無痕。
叩池之人最怕波瀾不驚與風平浪靜,瀲灩水痕牽動春心錦瑟,絲絲縷縷魂繞心頭,他心緒隨風,這風也隨心。
一吹起來,收也收不回,止也止不住。
從那年雪落紛紛,到後來無數次的雪落無痕,掌心溫度消逝又回暖,靜守著一色天雲的癡心等來了風聲的答複,等來了附耳的一句我在。
等來了那雙強勁有力的手,護住了那一點點的溫暖。
身邊有更比夢更真實的人,有比夢更熱的心。
所以,他醒了兩次。
萬黎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任他突然之間心血來潮,捧起自己的臉,帶著薄繭的指腹緩緩得摩挲著耳後。
觸碰,親近,廝磨,曖昧。
他抬眸與之對視,睫下輕顫。
“你要怎麼討回?”
安何輕佻地抬起萬黎的下頷,眸中笑意盈盈,瞧著竟然有幾分純真。隻是他如今這般的動作,實在不能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年人。
“你如何待我,我就如何地討回來。”
安何輕飄飄地回了話,一手卻不鬆力道地掐著他的後腰,一手按著他肩頭,湯婆子被暫時扔在了腳邊,萬黎僵硬著不肯動彈,又被他極不安分的動作惹得想要逃。
鼻息熾熱交纏,唇邊擦過一縷發絲,那雙眼睛看他時不僅隻有猶豫,更有隱隱的期望和淺嘗的渴望。
安何手心一直攥著那條紅繩,他像是討要回報地討要答案,語氣不免地軟和下來:“現在告訴我,這條紅繩是不是你的?”
他撫著萬黎背後,空氣中的躁動逼出了一層細汗,他終於握住了安何摸索著背後的那隻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他抑製不住身上的細抖,突如其來的靠近帶來的是如火般的燎熱,寒風被擋在了外頭,空氣一下子顯得悶了起來。
“是。”
他咬著唇,向上望了一眼,隻見到那人早沒了笑意,神色平淡,眉眼垂著,與他的距離一寸不退。
這僅僅算是廝磨,曖昧不清的界限永遠令人捉摸不透,若即若離的親近就像風吹著的羽毛,飄飄忽忽始終沒有接觸。
萬黎竭力平靜,卻控製不住攥著衣物的手的輕顫,指尖蜷進了掌心。
安何忽然問:“你所求不會是為此。你要什麼?”
安何按著他的後頸,逼迫著他再一步的靠近自己,耳畔隻餘下彼此的呼吸聲,淹沒了外界一切的紛擾。
“你為何要送我相思結?”安何貼著他的耳骨,“是想讓我惜你愛你,還是想要我做些彆的什麼?”
見他許久不答,安何手上又緊了幾分,語氣也平淡幾分:“我要真話。”
萬黎的耳尖被他一嗬氣逼得通紅,迎著那近在咫尺的距離,他略微的仰頭,碰觸到了安何的唇。
打破短暫的持衡,隻需要一次越界。
吻得又輕又淺,但已經足夠。
他勾著安何的脖子,不再阻攔他刻意招惹的動作,反在他略顯驚詫時主動地覆了上去,緊靠著他的後頸,聲音輕得像會被風卷走。
“想你待我好,想你以後不管何時都記得起我,不會再忘了。”
一濤驚浪,一雲翻卷。
暗潮隱於水下,駭浪藏於心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