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兩千多萬人的北京城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來來往往,熙來攘往的人群,人聲鼎沸,像潮水,隱約映出地下晃動的人影,若影若現,幾不可辨。
暮夜降臨,光芒四射。九點半,京城五星KTV正在營業,霓虹刺眼,燈光恍惚,裡麵傳來滔滔不絕於耳的人群聲,斑斕的燈光灑在人臉上,顯得格外嫵媚。
蘇景在人群極其耀眼,一身寬鬆薄大衣配一雙運動鞋,周身散發著上位者的尊貴氣質,更驚異於他銳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覺得給人一種壓迫感。
蘇景坐在櫃台的一側,傾斜身軀壓著櫃沿,倒了一杯酒,晃了晃才灌進肚裡,平平淡淡的說:“在這做了多久了?”
“沒多久。”
“……也就一個月左右吧,話說這裡——”女服務員欲言又止,她用一隻手掩住嘴角,半晌把音量壓了下去,“實話跟你說吧。”
“這裡死過很多人,邪門得很,而且有些在這工作的,怕招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都辭職了,雖然……這裡的月薪不高,但我能填飽肚子就行。”
和他說話的是在這裡的服務員——莊楚年,他們是前幾個月在這家KTV認識的,再加上在這裡刑事又能見麵,自然熟了。
蘇景怔了怔,抬了一下眼皮,脫口而出道:“打工人就是不容易,不怕這裡死的人多,就怕這裡是先前墓地。”
莊楚年長舒一口氣,瞳孔四處遊蕩,目光停留在了對麵的一桌上,那桌兩對情侶跟瘋批了一樣灌滿酒,欲哭無淚,麵色難堪,緋紅的臉頰燃燒著。
她的眼神朝對麵那桌指了指,示意蘇景往後看,蘇景回頭隻見那桌兩人都趴在了桌子上,他收回頭,納悶道:“怎麼了嗎?”
莊楚年邊給他倒酒邊低聲和他解釋:“看到對麵那桌情侶了吧,我跟你說啊,前不久他們的一家人來這裡唱歌,結果意外就發生了,他媽啊……就無緣無故被活活吊死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
“我一直在這工作就剛好碰上這事,然後呢那桌的人就點了好幾杯特產的酒,估計他媽死的那件事內心還沒走出來吧,現在他們喝醉了還要我來處理。”莊楚年沒撤了,長歎了口鼻息。
“不過像這種事還是不理會最好,免得又出什麼亂子,唉,我再跟你說,這裡的小偷啊,還是挺多的,櫃台老是丟東西,無非就是一些沒啥用的東西,連綁東西的繩子都能丟。”
蘇景突然對這所KTV激發了興趣,雖然他也聽說過這座KTV以前是墓地搭建的,但也隻是聽彆人說的,他自己從來就不信這些妖魔鬼怪的傳說,除非親眼目睹。
KTV經常發生死亡案件,也不知道是招了魂還是怎麼的,有的被凍死;被電死;被勒死,甚至還有家破人亡的,因此這所KTV來的人數變的越來越少,也怕沾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帶回家。
“丟東西?櫃台裡的繩子有什麼好偷的?無非就是一些空酒瓶和蝶,也不偷點值錢的東西”
“但不過聽你這麼一說還是挺懸的,唉?你們這裡不是有監控嗎?查查總能知道吧?”蘇景一臉納悶,不明所以一聲,等待著對方的張口。
“有監控那又怎麼樣?這門口的監控早壞了,經理也不管不顧的,看丟的都是沒用的東西也就沒找人去修了,有一有二就有三,經常丟什麼碗盆蝶什麼的,連鍋鏟都能丟,搞得現在鍋鏟都不知道上哪找了。”
蘇景沒吭聲,等他再灌了一杯酒莊楚年才緩緩憋出一句話,善意提醒道:“你還是少來這吧,太掃興了,不然——”
莊楚年的話在嘴裡打了兩轉,最終還是欲言又止。
“我沒空來,說不定現在又死人,我又要工作去了。”蘇景用無所謂的語氣和他解釋。
莊楚年抓了抓頭發,有個話題在嘴裡繞了幾個彎,半晌她緩緩張了張口:“唉對了,聽說你是公安機關單位的,那為什麼你不去當緝毒警察啊?”
蘇景手上的動作愣了愣,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笑容有不掩飾的苦澀,不緊不慢地和她表明:“緝毒警察啊?我沒被選上。”
蘇景這簡單的一句顯然話裡有話,沒過多說幾句,幾乎嫌多說一句都得勁。
莊楚年用一種你在說什麼鬼話的目光扯著他,沒看懂他的情緒,接著追問道:“為什麼?”
“你都是十大風流人物了,怎麼可能沒被選上?開玩笑的吧?”莊楚年麵露有些質疑,顯然不相信他說的話。
蘇景見她還在追著話題,隻好再一番重複了一遍:“沒開玩笑,沒選上。”
莊楚年納悶地問:“那……什麼原因?”
蘇景沒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可能是喝的酒太多的緣故有些暈灌了口白開水,揪了下嘴唇,順其自然道:“長話短說,當年是二十一年紀的時候吧,一次追逐毒梟的時候我正好立功了,還在毒梟的身上發現了白|粉和毒品,本來是應該進緝毒大隊的,但市局局長告訴我,我應該當一名警司最好。”
莊楚年用灼灼的目光聽著他細說。
“他說,憑我的實力在破案這一方麵是最好的,而緝毒也憑靠的是追逃的能力,我體育這方麵打小就不太行,那時候無言可對,我也有心知肚明,也就沒想再當了,緝毒警察是我最大的夢想,現在說起來我那時候人挺傻。”
白開水一杯下肚劃破喉嚨,蘇景若無其事地嚼了口酒心糖,散發出來的香味掩住了嘴裡的的酒味。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當不當都一樣吧,反正都是刑事,隻不過方式不同而已。”蘇景的嘴巴攪動著,把酒心糖咽了下去,漫不經心地說,難以察覺到內心遺憾的波瀾。
“……也是。”莊楚年看出來了他內心的波濤,他臉上無喜無悲,沒當場拆穿他。
儘管光影產生的背光把蘇景的臉隱藏到了黑暗之中,但還是能清晰看清楚那張熟悉的臉,透漏著一縷微光,蘇景身軀的輪廓散發著光,不僅僅是身軀輪廓,整個人的背後也鋪滿一道道光影。
這時候,燈光突然轉換位置,他的身影同時從黑暗之中顯露出來。
蘇景剛站起身,視線瞥在不遠處,動作就是一怔。
分鐘的聲音零零碎碎,七零八碎的燈光下曬出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站在櫃台前——江衍。
蘇景看到他一提起了興趣,勾出一抹壞笑,他抓起帶酒的酒杯款款走到江衍的麵前,把酒杯一貼就是江衍的臉上。
江衍:?
“這麼巧?可彆說我跟蹤你啊?”蘇景鑽出來的語氣基本都帶有調戲的滋味,內心實際有些苦澀的波瀾。
江衍拿著手機準備結賬的手略微收緊了一下,分明的骨頭突出,麵上門板臉。
晦氣……
江衍反應過來,轉過眸去瞥向他,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他半晌終於來了開口,話中帶刺地說:“我跟你說,你家東西死過的人多,你呢——最好把你的兄弟認領回去,免得鬼魂那麼多,掃興可不好。”
江衍的臉當場黑了起來,深深罵了一句:“神經病。”
他彆過頭臉去,儘管隔著一層玻璃的冷飲,但還是一股的寒冷。
蘇景沒完了,補充道:“我可講真的,你兄弟現在都不知道在禍害誰呢,搞不好下一秒這KTV就沒一個活人,趕緊招領回去冬眠。”
江衍:“你他媽少陰陽怪氣。”
話音剛落。
“203包廂死人了!死人了!”
“我去,怎麼又死人?”
“死…死死人……?鬼魂附身了啊?”
聞言過去,一同瞥向那邊,好幾個服務員踉踉蹌蹌地從電梯口衝出來,像剛從一場大逃殺走出來。
宋奕冒了出來,汗毛豎了起來,一直抓著死字不放,低聲啞氣:“我靠……我說吧這又又…又死人了,走哪哪死人,江衍…這鬼上身吧?這東西不會從你身上帶來的吧,你——”
沒等他把一句完整的話說完,江衍就被啪地在腦後甩了個巴掌:“你腦子缺乾就去精神病醫院補補,我能殺人觸犯天規啊?”
蘇景的嘴角抽動著,明顯在憋笑,他正想追去,突然樓道間跑來一個跌跌撞撞的女人,他看見蘇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抱臂,顫聲道:“203包廂死…死人了,死人了!”
那女人埋進他懷裡,臉上慘白,沒有一絲血色,身體抖個不停:“雙,雙手都,都被,被砍斷了!”
蘇景立刻反應過來,低眸用迷惑的目光看著她,問道:“姐?你怎麼在這?”
蘇瑤緊皺眉頭,倒吸一口顫顫巍巍的涼氣,愣是一個音節也沒發出來。
蘇景緩緩將她扶到沙發上,蹲下身軀揚了揚下巴,安慰道:“沒事沒事,我在,已經安全了,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我不知道。”蘇瑤的神經已經癱瘓了,整個人都嚇成了不像人色。
宋奕身子湊了過去:“怎麼了?死人了你看到了?”
坐在一旁的蘇瑤沒吭聲,隻是四肢蜷縮在一起,嘴唇蠕動著,頭部都在顫抖。
遲疑片刻,蘇景沒轍了,剛想站起身就被一隻手拉住了衣角:“彆走,我…我和你去。”
“好。”蘇景一臉燦爛千陽的笑。
江衍一瞥過去,見他這麼笑,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奇怪,雞皮圪塔突然從手臂延伸到脖梗。
夜,死一般的沉寂,空氣猛然間凝固了,一道仿佛死亡的風撫過身,身後冷地像一副棺材,仿佛死者的靈魂就在身旁。
服務員、死者好友等都鑽在他們幾個身後,雙腿隨風顫抖,靜得隻能聽見各人的呼吸聲。
半晌一個死者的朋友顫聲問:“他死…死死了嗎?”語氣中存帶著一絲哭腔。
一個身軀較胖的男人仰麵朝天、四仰八叉倒在血泊中,雙手被砍斷,頭朝邊側,眼睛充血,狼狽不堪的模樣。
“啊!”
一個男的靜地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