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乳白色的氣流從筋脈之中湧過,很快,所有殘破受傷之處開始愈合,速度算不上快,但好歹是止住了血液的流逝。
連著那被打斷的左手骨骼也緩慢接上,仿佛之前的慘狀,全然虛無。
洛鳶的□□在以一個穩定的速度恢複著,但她的靈魂卻在此刻缺失,所以,自然而然的,被埋藏深處的那個魂魄逐漸掌握了身體的主導權。
意識在恢複,但是無人知曉。
“淩學子,老夫給洛學子紮兩針,你們有什麼事,還是速速交代了吧。”
看著淩世一直在旁,太醫下意識的以為兩人的關係要好,便把這最後的時光交予他們處理。
此話一出,順帶著給屋子裡的其他人下了逐客令。
包括顧清。
聽到這樣的話,他們自然沒什麼異議,說來也不曾有錯,他們與洛鳶的關係自然是比不上淩世。
可有一人卻固執的站在門邊,直到所有的人流都逆他而去,直到滄淚在他耳邊勸了又勸。
他眼裡隻有這個噩夢一般的場景,而耳邊,卻是一片寂靜,他什麼也聽不見了。
臂彎無力的垂下,指尖是洇開的血漬。
看到顧清的樣子,沒有一人來趕他,連著淩世,也不曾說些什麼。
幾針下去,不出所料,洛鳶確實有了蘇醒的跡象,隨之,太醫也退下。
屋內剩下的兩人,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回了床上那人。
淩世半跪於窗前,將視線牢牢鎖定在那張他熟悉的麵孔之上。蒼白,削瘦,比起淩世與他的第一眼,相去甚遠。
他到現在都記得第一次見麵那天,也許他永遠都不會忘。
國都之中,雨水連綿,一下就是半月。
淩世是人魚,本是自然親近水,可這半月,卻是淩世最為不堪的一段記憶。
自淩世離開綾水之國,已經將近一年。他走的決然,沒有絲毫的留戀,所以從出走那天,他就封存了部分記憶與能力,褪去了些自持與矜貴,多了些少年的恣意。
但殿下成了平民,巨大的落差之下,淩世還是遲遲沒能適應,尤其是他貴為皇室,也並不懂這世道的艱辛,以及人心的複雜。
被騙去了所有,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流落街頭。
他就像一個幽魂,看不清前路,也不知歸途。趟過這人間的腐臭,渴求著一絲的溫暖。
見第一眼時,洛鳶端坐於高馬大轎之上,尊貴無極,而淩世跪坐地上,落魄不堪。
甚至於,他連抬眼見人的勇氣都沒有,就被人硬生生的按著跪下來。
“公子,你看,這人……”
一旁侯馬的小廝俯身,恭敬的衝轎子裡那人稟告。
洛鳶緩慢的撥開簾子,緩緩往外送了兩眼,琉璃串珠交錯作響,聲聲入耳,悅耳動聽,淩世不敢抬頭,也並沒有抬頭。
保持著人設,雖然洛鳶骨子裡並不喜歡這樣的環境,可說到底,她還是將一切都忍了下來。
麵上帶著疏離,她淡漠的回著侍衛的話語。
“好了,不用這樣大陣仗了,扶我下去。”
垂頭瑟縮,淩世的膝蓋上皆是地麵的粗糲感,咯得他生疼。
從來都是挺直腰背享受著旁人敬仰的少年,何曾對旁人行過這樣大的禮,說起來,以綾海之國的實力,洛鳶也得給淩世行個禮。
入目那一刻,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洛鳶腳上一雙繡雲紋的鞋子,雖說是簡單的雲紋,可做鞋那人顯然是花了不少功夫,繡的是極繁複的樣子。
以洛鳶的身份地位,她所擁有的一切,隻會好,不會差。
餘光再往上瞥,是少年的白玉袍,將玉石繡在衣物之上,雖奢靡,但瞧起來卻雅致。頸間掛著一銀鎖,又伴著幾碎鈴,怎麼看都像是女兒家的東西,但一眼掃下,卻並不違和。
少年算不上什麼天人之姿,但這是華服,卻將他的身姿襯了個十成十出來。
那普通的五官,越看越清朗。
淩世屈辱的跪著,似乎是早已習慣了,他甚至於沒有什麼反應,隻是低垂著腦袋。
“公子,這平民衝撞了馬車,如何能繞過。”
洛鳶半是威脅的睨他一眼,似乎有警告的意味,隨即,又開了口。
“我如今好好站在這,那這便算不得大事。”
“叫人退下吧。”
她如今,真是叫人如珍寶一般捧在手上看護,關照了,片刻的疏漏都出不得。
主子有吩咐,他們又豈敢不從,匆忙的將人撤下,他們又撤之一邊。
洛鳶終於分神,將那視線送去了少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