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吳竟將他也納入了那名單,一想到這,他便覺著更加不妙了。
以寒影目前的狀態,去了那幽境,隻怕要鬨出什麼事來,但這選拔之事他屬實是插不上手,又涉嫌保密的內容,不便多說,也隻能按著規矩來辦事。
李牧手裡攥著紙張,麵上,卻止不住的發愁。
他倒是想再磨蹭些,可遠遠望去,倒是讓他一下便瞧見了寒影的身影。
順滑的黑紋在他的皮膚之下放肆蔓延,連帶著眼眶裡也隱隱浮現出大片的陰影,令人做怕。他的心緒紊亂,此時此刻,滿腦子裡隻有屠戮的渴望。
但他還在壓抑,在忍耐。
直到他被什麼人叫住了,那所有的情緒就像被打開了一個缺口一般,終於有機會從他的身體裡傾瀉而出。
“寒學子。”李牧擺出慈祥寬和的笑意,不緊不慢的喚了寒影一聲。
他眼瞧著寒影幾乎與他擦肩而過,終是將他焦急的步伐叫停在了身旁。
寒影的本能促使他的步子在瞬間便頓住,他站直了身子,卻緩緩把頭轉來看李牧,少年慘白的肌膚之下浮現出大片的黑色紋路,李牧幾乎是同時便呼吸一頓,可在轉眼,他又恢複常態,仿佛剛剛一眼,隻是錯覺。
“夫子,怎麼了。”反派轉過身來,緩緩向著李牧靠近,少年有些冷漠,但更多的,是一股道不清言不明的可怖。
在短短對視的這一秒內,李牧甚至想著退縮離開,可這念頭剛浮現,他又生生遏製下來。
他不禁暗怪自己的不是,多心多疑,現如今站在他麵前的,不過一個學子罷了。
許是了解寒影的性格,所以對於他的冷漠,也並不多疑。
李牧輕咳兩聲,略仰著頭去找尋反派的目光,“寒學子,我有事同你說,借一步說話吧。”他道。
寒影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順著夫子的腳步離開。
李牧引著他往前走去,有一句沒一句的同他閒聊。而寒影渾渾噩噩,他意識浮沉,早就脫離了身體的掌控,已然分不清究竟是什麼在與夫子交流。
“寒學子,入學以來,可還習慣。”夫子問。
“尚可。”寒影簡短的回著。
“那便好。”李牧沒有羞惱於反派的疏離,他順著胡須,自顧自的回著。氣氛回歸沉默,他便絞著腦汁再接話。
“上回武試瞧見你,感覺寒學子你實力還很不錯麼。”李牧稱讚。
兩人步至涼亭,四周一片空曠,卻並無人煙,許是上課的點,故而冷清。
“坐。”李牧招呼著寒影在自己麵前落座,對於這個談話的環境,他很是滿意。
寒影順著他的話端正坐好,眉眼低垂,埋藏著幾分冷冽,也可以說是,惡意。少年身著燙金的繡海棠黑袍,威嚴大氣,發絲,卻隻用一紅褐色發帶,與他那瞳色相為映襯,故而增添了幾分妖冶。
他膚色有些不似常人的蒼白,於是襯得身上這色彩便愈發深沉。
明明在最好的年紀,可身上卻有意無意的散發出垂朽的氣息,他像一根腐爛的枯枝,明明根部已然破敗,可枝頭卻仍有殘花。
矛盾至極。
李牧瞧著他,滿腹的話,卻有些接不上來了。
他知道有不少學子對這樣孤僻的寒影報以惡意,可李牧深思卻以為,少年未免過於可憐了。
他輕歎著,不知究竟該說些什麼,同情心作祟,他甚至於不想讓這樣的學子繼續去遭受這世間的不幸。
“算不上什麼。”寒影接話,對於李牧這個同情的眼神從心而論的湧出一股厭惡。
惡種的力量還在持續影響著他的心緒,寒影不做聲響的打量著眼前人,所思所想,卻隻是將夫子同化,讓他徹底淪為自己的傀儡。
他掌握惡種之力已然這麼久了,竟然隻同化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妖族,是否太過可惜了,一個虛情假意的夫子就這麼擺在他麵前,這不是送到手的好機會麼。
反派下意識的便想舔舐他那乾澀的唇角,可礙於李牧就在麵前,又生生打住了,微不可見的勾了勾唇角,他一改冷漠。
他該如何賦予這老頭的死亡呢。
是在一切平和之中忽然失去意識,又或是清醒的感知著意識被侵蝕的疼痛呢。就像西端那樣,畢竟實施傷害的,總要自己體驗一下代價。
寒影引出體內的魔氣縈繞指尖,在桌下的手不斷劃著弧線。
李牧此刻還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人對自己那凜冽的殺意,甚至於他還在愧疚學府對於這批學子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