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鳶不知所雲,隻訕訕問道“什麼?”
“那人方才所說。”寒影補充。
洛鳶眨眨眼,沒回,隻順手抓了把瓜子來,故作輕鬆的姿態,她努力的回憶著,半晌,隻思索著說“人族不過五六十年的壽命,千年之前的事,實在太過遙遠了。若真論起來,你們異族本該更清楚些。”
這種茶館的故事為了吸引客人,都會進行一定的藝術加工,所以即便確有此事,但也不會與事實如出一轍。這是其一。
再者,洛鳶明明白白的看出寒影眼底的一絲戲謔,不會真以為他求知若渴到了這個地步。
“五六十年……”寒影默念。在聽完洛鳶全部的回答之後,隻抓住了這一個重點。
“對啊,對於你們而言,就彈指一瞬吧。”洛鳶嬉笑,不以為然。
這裡不比現世,雖有精靈族的醫術加持,但人族卻仍然短壽,就好像被奪去了氣運一般。
一切恰如其實的不同尋常之處,都讓洛鳶感覺到了人族在這個異世的步履維艱。他們是格格不入的一類種族,洛鳶實在不知其究竟為何能延續下來。
就仿佛是解答洛鳶心中的疑惑一般,說書人的聲音又恰逢其時的響起。
“世道艱苦,人心寥落,因悲而生念,念之為何,現世皆知。”他闔扇抿茶,頗有一氣嗬成的快意。
“神族。”
在此之前,洛鳶滿臉的不以為然,可剛巧回神聽到這話,方才入口的茶,就這般嗆住,她捂著唇,連連咳嗽。而臉上,是難以理解的震驚。
“是以,神族以人族的信仰而現世,所以仁慈悲憫。”
“人族何以存續日久之因,也因此。”
一語言畢,底下一陣叫好。
似乎都對說書人的話深信不疑,而唯獨洛鳶和寒影兩人,在這熱鬨喧囂的室內,顯得格格不入,如此的孤陋寡聞。
洛鳶灌了一壺的茶水,方才消了那股不適,不曾想剛有好轉,那先生又開口。
“有典籍曾記,十位先神由我們十位不同的先祖祈願而生,故而拓有印跡,傳說人有輪回,神有傳繼,千年的時光,也許這種紐帶仍然存續,代代守護,不枉為一段佳謠。”
到此,台木重落,說書人悠悠退去,台下鼓掌叫好,緊接著,絲竹管弦之樂又被奏上。
兩人聽了個全乎,但都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說書人唬人的意味,直到最後,方才顯現,洛鳶聽後,甚至於放心了不少。
在這和緩的樂聲裡,兩人都沒有繼續剛剛的話題,洛鳶伏於桌案,略有些燥熱倦怠,但她掩飾的極好,隻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反派輕聊。
不敢窺探反派的故事,所以洛鳶大多時候都是在講原主的過往,她慢慢說,寒影仔細的聽,偶爾問上的一兩句話仿佛是在昭示他正認真傾聽的證據。
可說來說去,寒影所了解的那個人,從頭到尾都不是真正的她。
困意上湧,洛鳶的眼皮止不住的闔上,聲音逐漸微弱,連呼吸也歸於平穩。
她困倦了,反派一早便有所察覺,但他既沒有拆穿,也沒有打擾,隻待她陷入夢境,方才為她撥開額前的碎發。
夜深了,可茶館的人熱情不減,寒影身處這樣喧鬨的環境裡,卻第一次有了愜意的感覺。
而他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是因為身處人族的緣由。
撥開茶盞和果碟,反派平靜的垂眸,仔仔細細的品位著洛鳶所帶給他的那份心安。
這種感覺,甚至能掩蓋過劇痛的身體。
寒影的五臟六腑,從選擇絞殺惡種的那一刻,就一發不可收拾的被攻擊著,愈演愈烈。
若洛鳶知曉,大抵會好奇他怎會是現在這平靜的模樣,絲毫不顯。
而與反派來說,似乎早就習慣了疼痛,所以日漸麻木。今日之痛徹,甚至遠不及從前的半分。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絕對能堅持下來。
他一條賤命,竟堅韌到了如此程度,就連惡種,也不能輕易奪走。
寒影倒不知此刻是否該慶幸,自己如此的命大。
可即便不會迅速的死去,但長久的苦楚卻不會輕易退卻。
他仍然在煎熬。
隨心所欲的使用法力,寒影將洛鳶帶去了將軍府,幾乎是沒有驚動任何人,站定床前,寒影小心翼翼的為洛鳶蓋上棉被,生怕會驚醒眼前人,一切動作都如此的得心應手,仿佛是試煉了千百遍一般,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重傷昏迷的那一月,洛鳶幾乎全由寒影在默默照料。即便他仍然有很多不解之處,但動起手來,也早就得心應手。
在濃重的夜色裡最後看了一眼洛鳶的身影,寒影徹底的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