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走到戲台的右端,在一個尚未焦黑的木板上踩了兩下,又對謝霏絮說:“抓穩”。
話音落,盜花客往木板重重踹了下去,頃刻間,戲台全麵塌方。
正在靠近的行軍被動亂吸引:“戒備!”。
但這隻是個障眼法,盜花客趁他們不注意,腳踏浮板往岸邊一躍而落。
此時隱月露芒,潔光映入湖中。
“盜花客往岸邊跑了!上岸!追!”。
霎時間,留守的侍衛傾巢出動。
徐世晟立於船頭,眼看著盜花客逃走了:“他帶走的人,是謝霏絮?”。
夏漣淳應聲:“是。謝霏絮不知為何竟找到了盜花客,還於其糾纏了起來”。
徐世晟笑了:“有意思”。
“但,盜花客為何沒將謝霏絮作為人質換去他此回要殺的人?”。
徐世晟輕描淡寫道:“你問我我問誰?”。
夏漣淳一時語塞:“是……屬下糊塗”。
“你是糊塗”徐世晟說:“既然十惡不赦的盜花客抓走了我們的海棠君,那他不也一樣不虛此行嗎”。
夏漣淳茅塞頓開:“侯爺果然聰慧”。
“剩下的,不需要我教你怎麼做了吧”。
“是。屬下遵命”。
此時臨近紅船的船頭上也上來了一個人,手執折扇半遮麵。
徐世晟側頭向其頷首:“陸二公子”。
陸溟軒收扇,俯首作揖道:“多謝小侯爺相救。大恩大德,陸某永世難忘”。
徐世晟彎嘴笑道:“言重了。盜花客作惡多端,將他擒拿歸案本侯自然是義不容辭”。
說著,桃花忽然上前,剛要說什麼,卻發覺還有他人,她行禮道:“見過陸二公子”。
陸溟軒點了下頭:“既然小侯爺與桃花姑娘有事相談,那陸某便先下船回立春樓了,告辭”。
“慢走”。
徐世晟目送他離開後,才道:“說”。
桃花低聲說:“常淳軍來報說海棠君中了四箭,如今大概已經身負重傷,不知有沒有傷到要害,而且至今也找不到盜花客的身影”。
“盜花客若是那麼容易找到,那就不會在賞金榜上掛了多年還是無果”徐世晟說。
桃花愕然:“是…”。
“即使找不到,也不要懈怠,一定要讓全江南的人都知道”徐世晟眸眼灰暗:“盜花客孤身大鬨河中宴”。
桃花點頭道:“不僅如此,海棠君為擒住盜花客,身負重傷”。
徐世晟抬指點了下她發間瓔珞:“聰慧。繼續加高賞金榜的賞金,成果隨緣,戲份總要做足了”。
桃花回答:“遵命。侯爺,陸二公子那邊今夜是否再加些人手?”。
“不必,他不會來的”徐世晟搖頭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不遠處的侍衛正在打撈坍塌的戲台,木板邊緣還亮著星點火光。
“慢點。坐下”。
盜花客扶著謝霏絮緩緩坐在乾枯草席上。
謝霏絮手腳皆中箭,幸好腰部沒有被紮,不然真的夠嗆。
盜花客帶他進了暗巷躲避追擊,他插著腰歎息道:“何其狼狽……都怪你”。
謝霏絮欲辯無言:“對不起”。
盜花客收槍動作一頓,抿了抿唇道:“道歉有個什麼用,這次人沒殺成,記你頭上”。
謝霏絮不假思索:“好”。
盜花客皺眉:“你好什麼?江南重型通緝犯站在你麵前,要殺你易如反掌”。
謝霏絮忍著疼楚,還扯出笑容:“那你不是沒殺我嗎”。
盜花客卻被點醒般槍勢回旋,鋒利如針刺向他襲來:“對啊。我為什麼不殺了你再跑呢?”。
“不要!”。
謝霏絮眼見他槍鋒就要逼近,不禁閉上了眼。
但他卻沒感覺到異樣,再睜開眼,盜花客隻是提銀槍指著他罷了。
“嚇嚇你罷了,看你怕的”盜花客收著槍說:“好人,我懶得殺”。
謝霏絮抿唇道:“我知道”。
盜花客不禁嘀咕:“知道你還亂來”。
“我隻是不想你被敬安侯抓了”謝霏絮說。
“我和你非親非故,甚至你為君子,我為小人,你不想個什麼勁兒”。
謝霏絮卻說:“可是你救過我,你不記得了嗎”。
盜花客不解道:“我殺過的人數不勝數,還真沒救過什麼人……哦,你說方才啊?”。
謝霏絮否決:“不是。在我十歲的時候,京城鴛鴦樓那日救我性命的人,難道不是你麼?”。
盜花客黑紗下麵容扭曲。
你在說些什麼?你十歲的時候,你爹我原身也才十一歲,剛學會自己出門買醬油,哪來的本事救你性命。
麵對謝霏絮真摯的目光,盜花客咳了兩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如今已經躲開追兵,你自己慢慢走回去,遇到人了就說是從我手裡逃出來的。我先走了……”。
謝霏絮卻執著不渝,抬起那隻尚且完整的手抓住了盜花客的衣尾:“不行,你不要走!”。
盜花客側眼看他,嚴聲道:“放開”。
“我有很多事要跟你說,你等……”。
話音未落,盜花客抬腿往他無傷處踹了一腳,謝霏絮措不及防地撞在了牆上,磕碰聲清響。
盜花客動容一瞬,又不得不恢複神情:“我說了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彆得寸進尺”。
謝霏絮似乎被這一腳給踹醒了,怔怔地盯著地麵,沒說話。
此時暗巷外傳來追兵的聲響,盜花客最後瞥了眼謝霏絮,便運輕功飛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