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息(三) 本盜中毒了……(1 / 2)

倚千秋 白米飯不吃飯 4688 字 1個月前

若不是礙於黑紗覆麵,周朔年大概想扣一扣耳朵,他將‘你廢話怎麼那麼多’這話咽了回去,念台詞般說:“是啊,太奇怪了”。

然後就沒有了下文,越撫安無語了一會兒。正色道:“往日我們相交不過事非之時,從未正經談過幾次話,我自你鋒芒出露之日便形影不離,想必你也時而怪異。今日難得有機會,有些話也該攤開說了”。

周朔年換了個抱著長槍的姿勢,懶洋洋道:“這有什麼好好怪異的”。

越撫安:“嗯?”。

周朔年卻沒在乎他的不解:“其實咱們也算熟了,你想說點什麼,讓我幫忙,隨時都可以,在下為人處世也很簡單。生意人怎麼做法,在下就怎麼做法”。

周朔年這番話雖然聽著簡單明了,但他的語氣和態度表明了,無論接下來越撫安要他做的是什麼,他都已經默認答應。

越撫安輕笑:“既然閣下這麼爽快,那便隨越某到京城一趟,在下必定重酬”。

周朔年腦袋短促地嗡了下,動作略僵。

靠,這段好像不是我的戲吧。

“京城?”周朔年笑了:“這個險冒的有點大了啊”。

越撫安看著眼前竹立般的黛色身影,心裡有了答案:“如何?”。

但隻聞他一字一句道:“要、加、錢、的”。

雖黑紗罩麵,越撫安卻好似能看清前人眼中黑暗下隱藏不住的鋒芒。

“好”越撫安說:“但,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請求”。

倘若周朔年猜的沒錯,越撫安是想看他廬山真麵目。

風滿一時的江南盜賊,舉朝通緝的江湖重犯,儘管越撫安有命在身,打不過,糾纏不休什麼的,都可能是裝的,可對於名利這一點,他羨慕盜花客。

賞金獵人這一行,四年前才被朝廷默許,再往前推幾年,不僅百姓人人喊打,朝廷更是要趕儘殺絕。直至今日,賞金獵人這個名號,地位仍舊在世人眼中低微不堪。

但同樣拿錢辦事,燒殺搶掠,盜花客在百姓眼中卻是演繹了黑暗的光明者這一角色,愛戴算不上,光是他殺了那麼些狗官,明眼人也早看出來了,盜花客並非貪財好利之輩。

反之朝廷通緝,還有不少百姓偷偷把告示淋點豬油,加點料。

這個令人真的僅僅是聞風喪膽的賞金獵人,可大不相同。

“閣下可是想,看一看在下的真容?”。

越撫安回答:“不錯。越某這一點也不是白送的,會給錢”。

周朔年卻笑了:“給錢?你會給多少。十兩?一百兩?一千兩?還是一萬兩?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就算千座金山銀山,你也未必買的來”。

越撫安語氣不鹹不淡:“閣下如此肯定。越某身後是何人,你究竟是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周朔年想終止聊天了,但礙於他和敬安侯還有筆巨款沒拿,得再周璿一會兒。

“你身後是何人啊”周朔年指尖敲了敲長槍:“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他這一想,就想到了常淳軍駐守的腳步聲靠近。

越撫安耳聞聲響,卻冷靜道:“想不出來,就不用想了。還是想一想,今夜,是跟我去京城一趟容易,還是被常淳軍五花大綁擒去更舒坦”。

遠處的腳步與星點燈火漸漸拋近,周朔年再不選擇,就沒選擇了。

他忽然啊了一聲:“我想到了”。

越撫安以為他終於是知道分寸了,可沒成想,他卻說:“我反悔了。反正你也沒給定金,今夜我哪也不去,我回自己家”。

說完,越撫安的神色一愣,剛要開口。

周朔年微微側頭,語氣頓時沉了下去:“也算陸公子命大,攀上了個好東家,今夜就饒你一命,但在下奉勸一句,自古貪贓枉法,蒙蔽聖聽都是不得善終,我不殺你,也有彆人殺你,陸公子好自為之。我們,來日方長”。

話音落,周朔年握緊銀槍,以柄為杆,傾身一躍,翻上瓦頂。

“慢著!”越撫安見勢不妙,隨即從腰間,拿出竹獲,提指一抵,刺耳的聲音劃過,芒光從竹孔中飛向夜空。

遠處潛伏的黑影眼中終於明亮。

長風吹起衣擺,林卻朝著火光的方向,喊道:“放箭!”。

話音剛落的一瞬時,數十支羽箭奪風襲來,周朔年耳畔生風,回頭之時,鐵箭措不及防地正中下懷。

磚瓦坎坷,黛紫色的身影頃刻跌落。

越撫安睜了睜眼,他回頭朝陸溟軒吼道:“誰準弓箭手放箭的?!”。

陸溟軒的眼神無辜,並沒有回答。

“我準的!”。

林卻的聲音從身前傳來,他身後的常淳軍分批往前去院落收網。

越撫安扔掉手中竹獲,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把抓起林卻的領子,沉聲問:“你是不是從來不把我說的話放在心裡,竹獲響空是撤退的信號,誰給你的命令讓你放箭的!如果盜花客死了,你拿什麼跟敬安侯交代。林卻,你的人頭又值幾個錢?!”。

林卻並不在意他的失禮,他抬手慢慢將越撫安的手掰開:“昭淋,這些年辛苦你了,寒羹藏影的日子不好過吧。你可以回來了”。

林昭淋手軟了,鬆開了領子,數年心酸湧上心頭,他垂眼啞聲問:“侯爺……原諒我了?”。

林卻卻是搖了搖頭:“沒有。但侯爺如今身邊正是用人之際,盜花客倘若真被侯爺的條件打動,你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他能不死,但也絕不能完好無損地活著”。

五年寒雪,一句沒有,打碎了林昭淋經年無數的妄想。

林昭淋心中的巨石仍舊懸著,難以沉下去:“既然沒有……那我回去又有什麼用!”。

“昭……”。

林卻話音未落,林昭淋側身飛躍過屋頂,往常淳軍的方向去了。

林卻半張著嘴,最後也沒說出話來,他的弟弟和他年少時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太絕對,太較真,太執著。

他走前幾步,向陸溟軒俯首作揖:“讓陸公子見笑了”。

一直作為局外人圍觀的陸溟軒點了點頭:“無妨。林副統的弟弟還小,性子浮躁了些,在所難免”。

林卻苦笑:“難免也要免,他若是再做出幾年前那樣的糊塗事,莫說侯爺,我親自提著他的腦袋,跪在敬安侯府前謝罪”。

陸溟軒抽出折扇,攤開一半:“林副統其實還有年少稚氣。也罷,今日之談話,你儘數保留,林副統也記著打個配合”。

這話一說,林卻便屈膝跪了下來:“屬下替胞弟,萬謝陸公子大恩”。

陸溟軒抬扇將他扶起來:“林副統可不能跪我,該跪,得跪我上頭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