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霏絮皺眉道:“我不是在計較這個。你如今脈搏有些混亂,氣血中空不足,策馬趕路恐有不測”。
周朔年剛要開口說無事,薛雪安卻搶先一步道:“周慕就算要死了,那也是他的事。海棠君為何沒有跟敬安侯的隊伍回到京城我管不著,但周慕如何也不是海棠君能左右的,還望海棠君管的彆太寬了”。
周朔年一時覺得薛雪安懟的好像很對,倘若對方不是謝霏絮的話。
謝霏絮反問:“那閣下又是周慕什麼人,又怎麼能管他的死活?”。
薛雪安嗤笑:“海棠君這話說的可笑,他周慕從小長在薛家莊,我是薛家莊二公子,你說我是他什麼人?”。
謝霏絮繼續道:“既然閣下與他從小相識,哪怕不是情同手足,也不能逼著他趕路,他氣血不足很大根本就是勞累所致,若是繼續這般,恐怕沒到京城他便要垮下了”。
“海棠君以為他是什麼嬌美人嗎?他十一歲便曾一日徒步上瀚山,次日還能趕下來吃早膳,他難不成是被人捅了嗎?幾百裡的路就要垮了”。
周朔年一時分不清他是在誇人還是在罵人。
不過恭喜你,最後一點答對了。
謝霏絮皺眉:“薛家莊的人居然也能對醫術一竅不通?你若是懂哪怕微末,也能辨出我所言不虛”。
薛雪安聽出他話裡的嘲諷,不禁道:“你……海棠君是執意要管這攤子了?”。
謝霏絮回答:“救人不是收拾爛攤子”。
薛雪安嗬了一聲:“海棠君真是醫者仁心,看來謝府也要出一位名醫了!”。
他最後瞥了周朔年一眼,轉身道:“告、辭”。
周朔年還沒反應過來:“哎,雪安……”。
薛雪安並未聽他的話,徑直走出了門。
他又回頭看謝霏絮,無奈道:“謝兄,他是我朋友,以後在京城我還得跟著他辦事的”。
言下之意,你這樣不給他麵子,讓我以後怎麼在京城待?
謝霏絮抿了抿唇,垂下眼:“對不……我不是有心的,我隻是擔心你的傷勢從此處到京城並非都有歇腳的地方,若是在野外隨意湊合,恐怕會感染乃至更嚴重的地步,所以……”。
周朔年笑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聽謝兄的話,好像不是對醫術淺知未邃吧?更像頗有研究”。
謝霏絮回答:“閒來無事,亂琢磨的”。
周朔年微微搖頭,轉身抬腿走到紙窗旁,打開往下一看。
薛雪安此時剛好走到門口,瞥了一眼牽馬的嚴不溧,不知說了什麼,便翻身上馬離開了。
嚴不溧呆了良久才往上看了眼,周朔年恰好與他相視,笑了笑,往下擺了擺手,示意他快走吧。
嚴不溧點了下頭,牽著馬往薛雪安走的方向去了。
周朔年目送他遠去,放下窗戶,歎了口氣,抬頭道:“現在好了,我落伍於隊,謝兄可要負責”。
謝霏絮淡淡微笑回答:“自然。但在此之前,周兄要答應我件事”。
周朔年疑聲道:“謝兄但說無妨”。
“我看周兄的動作,似乎傷在腰口”謝霏絮頓了頓道:“還請周兄將上衣脫了”。
周朔年退後半步:“這……作甚啊”。
謝霏絮眼神真誠:“診斷傷勢”。
“你還真會啊,我以為你就是說說罷了……”周朔年尬笑幾聲。
謝霏絮執著道:“你來還是我來?”。
周朔年咽住了。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謝兄……”周朔年又往後退了兩步:“你其實是來報複我的吧”。
謝霏絮抬腿走前兩步,眼神無辜:“周兄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周朔年下意識繼續往後靠,搖頭道:“真不麻煩”。
“不麻煩”。
周朔年無語地閉了閉眼,默默道:雪安,你回來吧,我不罵你了,我跟你道歉,救我啊!
倘若這個場景是換做他不知道謝霏絮心意之前,周朔年連夜跑回祖祠燒高香。
可關鍵於,謝霏絮沒有認出來他,但周朔年卻一清二楚。
他生怕脫完,有點什麼不該有的。
不對不對……我的海棠不可能那麼三心二意。
他想著,忽然退後的腳根抵到了牆麵,謝霏絮見狀一抬手擋住了周朔年後腦袋和牆的相碰。
謝霏絮說:“彆退了,到牆角了”。
周朔年回神抬眼看向他,皺了下眉,不知是不是眼花,他好像從謝霏絮眼神中捕捉到一刻的厭惡。
他抬手拂開謝霏絮的手臂,走出角落,輕咳幾聲道:“行了……倘若謝兄真那麼有心,那我也不好推辭,隻是這傷口有些猙獰,謝兄莫要怪異”。
謝霏絮收回手,微微側頭。
周朔年在一旁的榻上坐著,仔細地扯開同傷口粘在一塊的衣尾,紅褐色的血液失去黑衣地遮擋,待衣物全部卸下,那原本算不上太大的箭口變成了駭人的肉|坑,果然顯得分外可怖,若這傷口再深一些,彆說駕馬,他下半輩子不用人照顧著就算最好了。
周朔年脫地直抽冷氣,他偷摸看了謝霏絮一眼。
謝霏絮麵色凝重,像是辨彆傷勢棘手,又像是思索其他。
隨後,他蹲下身來,湊前端詳,半晌開口問:“長槍所致?”。
周朔年一挑眉,應了一聲:“大概是”。
謝霏絮看了他一眼:“周兄也未免太不把自己當人了,傷成這般還連夜趕路,鐵打的身子也遭不住”。
周朔年便問:“是嗎?那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