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格斯特能看出布魯斯把自己劃進他的世界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這孩子發自心底無法信任奧格斯特這個陌生成年男性,但他又需要有人教導他如何複仇,後者正是布魯斯最終決定接受他的關鍵所在。
奧格斯特心知肚明。
在這之前,試著用時間來緩解傷痛吧,時間是苦口醇厚的良藥,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它同等的模糊。
“生死有命,布魯斯,你無法完全掌握它。”奧格斯特殘忍的說,明明白白的告訴布魯斯過於在意悲劇誘發原因的隻有他自己。
“我明白的,奧格斯特先生……”小孩的聲音淺淺的,他閉上了眼睛,眼睫像是絨羽被風拂過一樣顫抖:“但您太悲觀了。”
奧格斯特不同意這個說法:“我相信命運,但從不懼怕它。”
“您有能力反抗,當然用不著懼怕。”
“那就讓無力反抗的人也不要懼怕。”
“我該怎麼做?”布魯斯睜開眼睛,鋼藍色的瞳仁堅定而執拗。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孩子的靈魂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奧格斯特毫不意外的被吸引了,回過神之後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
布魯斯疑惑著,看到和他對視的青年露出一個遇見以來最真誠的笑容,漂亮得像是遠古森林傳來呼喚:“從源頭解決問題,找到自己的道路,然後……摧枯拉朽一般昂首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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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談話當然不可能讓韋恩改變想法,奧格斯特沒去詢問殺手的後續處理情況,也不關注阿爾弗雷德將布魯斯帶到公司去乾了什麼。
既然阿爾弗雷德隻是拜托他找一些韋恩集團董事會的犯罪記錄和黑料,那他就幫忙,左右不過是當老師的在給他的學生提供小小的幫助。
自然也不在意韋恩高層的人事調動了。
過了幾天寧靜平和的日子,布魯斯心裡那一點尷尬早已煙消雲散了,他為遭了無妄之災的園丁舉行葬禮,握住孤兒寡母的手以韋恩的身份鄭重承諾。
但他們離開了,帶著豐厚的補助,看在少爺麵子上擺滿的花束都暗淡了,阿爾弗雷德沉默著收拾乾淨。
布魯斯感覺心裡空空的,似乎什麼也沒有。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看完了那本基於童謠而寫的荒誕離奇卻過分真實的恐怖童話,接觸了很多物生化的知識,深刻感受到所謂通用的天才到底通用到什麼程度。
他開始坦然的向奧格斯特表達自己的疑問,而奧格斯特也像一個真正的老師一樣教導他,智慧而溫和,永遠有著足夠的時間與耐心。
奧格斯特安排的課程很緊,但布魯斯像是海綿汲水一樣瘋狂的吸取知識,兩人一時間都沒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所以當小姑娘來敲門的時候,布魯斯才依依不舍的從他溫柔的百科全書老師身邊暫時離開。
來拜訪暫住的孩子名叫瑞秋·道斯,布魯斯的青梅竹馬,兩個孩子之間有著深刻的友誼,韋恩夫婦出事那段時間瑞秋的母親以避免打擾為由把她帶走了,而現在她回來了。
她看上去有些羞赧,期期艾艾地說自己被媽媽強拉著帶走,她無時無刻不再擔憂著布魯斯,幾乎每次都想來找他。
布魯斯和她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那枚放在他們之間的箭頭形狀的石頭原諒了她,露出看上去和之前無二的笑容說自己並不在意。
瑞秋這才露出和以往一樣歡快而輕鬆的笑容,她笑得很好看,而當她笑的時候布魯斯就及其認真的看著她。
也許整個韋恩家,隻有瑞秋的笑容不會變化吧,布魯斯忍不住想,在空曠的莊園裡感受到了一絲輕鬆。
這和奧格斯特在身邊時那種有問必答無所顧忌大膽提問大膽思考的輕鬆不同,它像一條蜿蜒的河流,細小卻足夠綿長。
如果在他短暫的青年時期沒有遇見足夠深刻的人,那這小小的河流終有一日將彙入他心底的海洋,蜿蜒著最後成為心上不可磨滅的痕跡。
很可惜……他溫柔但實在無良的老師尋思著帶他往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走一趟,這一走他將會與命運原本書寫的內容完全脫軌,邁向一條相似但截然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