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落雪時,齊姨便臥床不起,渾身乏力的不行,竟幾日下來,整個人蒼老了許多。
傅瓊瑤看的心疼,天天為齊姨熬藥治病,可卻絲毫沒有好轉的意思,齊姨仍每天咳得天昏地暗,時時帶出幾沫血絲。
這日,傅瓊瑤仔細的幫齊姨擦了身子,欲轉身出去時,齊姨輕聲地叫住她:
“阿瑤,幫姨把窗子開開吧,今日難得天氣好,好久沒曬太陽了。”
自得病以後,她很少再說這麼長的話了,可今日,硬撐著把話說完,咳得伏在枕頭上喘著。
傅瓊瑤答應著推開窗子,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像是暖意都照進了心裡。
齊姨眯眼曬了會,支起乾瘦的手,往床沿拍拍,朝傅瓊瑤點頭示意她過來,傅瓊瑤見狀,走過來俯身問:
“齊姨,怎麼了?”
齊姨緩緩開口:“陪我說說話兒。”
正午的陽光把屋子照的亮堂,可齊姨的麵色還是那麼暗。
早不像先前那麼紅潤動人,整個人瘦的麵頰都凹進去了些,瞧著齊姨的模樣,傅瓊瑤莫名的心酸。
她給齊姨講著這幾日的趣事,誰家的雞下了多大的蛋,兄長昨日乾了件什麼囧事,說的不亦樂乎。
齊姨也笑著注視著她,久久挪不開眼,生怕再見不到了。
待傅瓊瑤說的口乾舌燥,站起身活動活動僵硬的身子,去木幾那倒了杯水,一飲而儘,這次覺得舒暢了些。
一轉身,見齊姨望著她,以為她也渴了,忙又倒了一杯,端過去,雙手奉上:
“姨,喝水。”
齊姨顫巍巍的接過,忽而一陣風吹進來,覺得有些冷,傅瓊瑤快步上前關上窗子,發覺不知何時,太陽都已偏西。
給院中鍍上一層柔紗,大片大片縹緲的晚霞落在遠處,讓傅瓊瑤出了神。
“阿瑤,阿瑤。”
“哎哎,關窗呢。”傅瓊瑤才回過神,忙應著。
“你阿伯,兄長怎麼還不回來?”
“阿伯早上說他帶哥去趟市集,也正好買些吃食和雞,回來給您熬湯補補,咱們好一塊過年。”
傅瓊瑤眯眼笑著,一身暖裝在她的神色下格外鮮亮。
齊姨輕歎聲,望向窗外,盯著空蕩蕩的走廊,囈語:“等不到了啊。”
“嗯?姨你說什麼,阿瑤沒聽清。”傅瓊瑤把耳朵湊近,詢問著。
齊姨的手突然握住傅瓊瑤的手腕,費力的說:“扶我起來”。
傅瓊瑤被抓的突然,心裡正奇怪齊姨怎麼突然這麼大勁。
聽齊姨吩咐,起身扶著她一步步挪到鏡台前,看她靠著桌台,梳發,插簪,施粉,抹唇,一切都有序的進行。
最後齊姨撫平衣領處的褶皺,望著鏡中的自己,無言。
傅瓊瑤在一旁又奇怪,齊姨病的這麼厲害,還要出門嗎。
看到齊姨往裡走,忙扶住,挪回床邊,扶著她坐穩。齊姨靠在床頭,喘了半晌,開口:
“阿瑤,姨是等不到你阿伯和兄長了,也隻能再好好看看你了,姨,舍不得走。”
傅瓊瑤心裡一涼,跪倒在齊姨腳邊,拉住她的手,眼眶滑出淚:
“姨,彆離開我們,阿瑤已經沒有阿娘了……”
齊姨用手摩挲著女孩的頭,最後囑咐著:
“阿瑤,要好好長大。”
傅瓊瑤哭著搖頭,抓住齊姨的手搖著,可齊姨嘴角含著笑,軟在了床頭。
手從傅瓊瑤掌中滑下,落在了床沿,一串綠瑪瑙在最後窗外點光亮的照映下,發出亮潤的光澤,映著齊姨不堪一握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