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瓊瑤伏在齊姨懷中大哭,她從未想過人在生死前,竟這般無助。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齊姨的眼緩緩闔上,沒了聲息,而她什麼都做不了。
齊姨入土那天,天飄起了白雪,一團一團的往下落,重複不變,傅瓊瑤盯著雪花,心裡空落落的。
他們三人,靜默在山間,無言,無聲。
守孝這兩年,日子重複枯燥,傅瓊瑤神色一直不大好,最近幾日,想開了點,笑臉也多了些。傅楚慈時不時也逗逗妹妹,讓屋內多點輕鬆。
齊伯不在家,傅楚慈想打掃打掃家中,雖然齊伯叮囑過不許隨意進他的屋子,但齊姨去世後,家中無人收拾,實在亂的沒眼看。
傅楚慈暗想:“我就擦擦桌,掃掃地,不亂碰。”但在擦書桌上的燈柱上,不知碰到哪,牆後竟打開一扇暗門。
傅楚慈耐不住好奇,悄悄打開門進去,被眼前的一物驚了一跳——是阿爹的劍!
傅楚慈不敢相信,但確實是那柄藍紋長劍,他曾常看到阿爹擦拭著它。
傅楚慈背後冒出涼汗,但心中怒火直燒,他攥緊了拳頭,盯著牆上的劍,眼底陰鬱。
十五歲這年,曾是傅楚慈從未想過的一年。
齊伯死了,當時家裡很亂,兄長一身淩亂的站在門口,白皙的麵龐有幾道血痕,一襲白衣被扯的不成樣子,楚慈眼底還有些發紅。
這是傅瓊瑤提著兔子,站在門前山坡上看到的景象。
她不明白,自己隻是因兔子跑進山林,兄長讓她捉回來,她便出了門,怎麼一回來,就什麼都不一樣了。
傅瓊瑤不明白,傅楚慈可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他心中無愧,因為他為爹娘報仇,讓齊伯一命抵一命,而已。
此時,傅楚慈腦中回想著他是如何支開妹妹,手握父親的長劍,那柄從齊伯暗室中發現的驚天秘密。
忍著怒氣,持著劍,一步一步,走向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仿著當年齊伯的手法,從背後猛的刺入。
但他還是年幼,才真正第一次碰兵器,並不夠熟練,劍一歪,刺到了那身影的肩胛處。
雖費了些力氣,但好在他年輕力壯,便也靠蠻力,把劍刃靠在齊伯的喉管處,一字一頓道:
“你,為何殺我爹,一並害了我娘!”
可地上的人似乎不想多說,隻一閉眼,開口:“人是我殺的,你要償命便來!其他的,你不用知道。”
傅楚慈恨的咬牙,手一抹,一道鮮血落在牆上。待身下人慢慢僵硬,傅楚慈眼裡含著恨,從屋中走出。
“阿伯,被仇人追殺,今日意外死在了廚房。”傅楚慈轉過身,注視著妹妹那靈動的雙眸,啞著聲音,開口給出解釋。
“哥……”傅瓊瑤放開兔子,撲進楚慈懷裡,渾身顫著,斷斷續續道:“幸好你沒事,要不留阿瑤一個人怎麼辦。”
傅楚慈拍著妹妹的背,暗想:“這件事隻我一人知道就好,以後定要護好阿瑤。”
隨即開口:“阿瑤,以後隻有我們兩個了……”鼻子一酸,滑下淚來,忙偏頭擦去,柔聲哄著妹妹。
“噠”的一聲鎖扣聲,好像把傅瓊瑤心中某處也封鎖了,所有事她和兄長都安排妥當,她明白她該和哥哥去自己闖天地了。
“哥,我們要離開了嗎?”
“去祭拜了爹娘後就出發,路有些遠,要忍忍。”
“放心放心,我可沒那麼嬌貴。”
楚慈望著跑遠的妹妹,攥緊手中的紙團,心中已明白爹娘要他們兄妹倆走何路,
“哎,等等哥!”
一聲鳥鳴牽回傅楚慈的思緒,循著聲響抬頭望天,看見兩鳥一前一後相伴著閃過。
低頭不覺,他已經走到墓前。
傅楚慈蹲下仔細小心的拂去碑上的塵土,修長的兩指懸在白色印名上,一毫一寸的撫過,指尖彆樣的觸覺敲著他心,痛的麻木。
喉頭上下滑動,終是道不出一言。站起身,腿腳已經有些發麻,深鞠一躬,眼角滑出淚來。
傅楚慈直起身,走至旁邊的那個墓,不眨眼地盯著上麵的碑文,眼睛有些酸澀才垂下眸來,轉身離去。
隻留兩墓相依相靠,逐漸隱匿在暮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