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氛圍暫時沒有顧弈想象得那麼刺激。
“你怎麼在這兒?”
林嘉絮沒有轉頭,依舊漠然地專注前方路況:“許姐在開會,顧弈在睡覺,宿舍裡隻有我一個活人。”
“……哦。”
一時無言,喻向霄專注地扣著衣角的小毛球。有點後悔,剛剛應該衝到後座的。
林嘉絮又開口了,語氣辨不明到底是冷漠還是關心:“周景欺負你了?”
“呃……”
喻向霄悄悄撓了撓頭。被一個小姑娘欺負到還不至於,但周景確實不太尊重人。
“也沒有吧。”喻向霄反問道:“你從哪裡知道的?”
“顧弈發了你們的聊天記錄給我。時間安排全是按照周景的行程來,沒接洽沒商談,他們想怎麼著怎麼著。還提前結束了,許姐不知道吧?”
喻向霄傻愣愣點點頭,林嘉絮在心中歎了口氣。哥哥沒我可怎麼辦。
喻向霄還在傻樂:“你還挺聰明的。每次我倆AA要轉你多少錢你算不出來,這種彎彎繞繞倒是靈活的很。”
林嘉絮直接忽略了後半句的調侃,這些天沉悶的嘴角,好心情地彎了起來:“哥哥是不生氣了嗎?冷戰結束?”
“彆,”喻向霄一口否認,但他眯著眼睛,語調輕快得像在哼歌:“社會在進步,時代在發展——我已經在生新的氣了。”
“哦?那哥哥舊的氣是怎麼消的?”
好久沒聽到這聲哥哥了,挺爽。喻向霄暗想。
“因為今天我發現,周景確實不是我想象中那麼好。之前還硬要撮合你們,就像把你拽向火坑一樣。”
“唔。”林嘉絮心中愉悅,就連隔壁車道硬要塞車,他都好心情地放慢了車速。
喻向霄等了半天,沒等到林嘉絮問到重點,憋不住轉頭氣鼓鼓:“你怎麼回事,不問問我現在在生什麼氣嗎!”
“哦,”林嘉絮換了隻手握方向盤:“我哪裡又惹哥哥生氣了?”
喻向霄轉頭凶狠地瞪著他:“你從前跟周景好得很啊,什麼話都跟她說?那一次我不過是我上台前水喝多了,年紀又小,才鬨了洋相……你他媽不是發過毒誓永不再提嗎!”
林嘉絮愣了幾秒,從他飛快又毫無邏輯的怒吼中理出了頭緒,連忙扭頭解釋:“我從沒跟任何人說過,更不會跟周景說。”
“彆裝了,除了你還有誰?當時台下就你和朱老板,難道老板專門跑到你們學校去宣講有個叫喻向霄的傻逼練習生尿褲子了?”
林嘉絮抿著嘴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變扭地開口道:“那是因為……她偷看我日記。”
委屈巴巴的話,從一個一米八五彪形大漢嘴裡說出來,多少有點違和。
喻向霄眨了眨眼,怎麼也沒辦法把麵前長了張霸總臉的林嘉絮,和天天寫日記的純情小男生聯係起來。
喻向霄很想笑,可他剛剛還在氣頭上,氣勢不能垮,臉上的嚴肅也不能崩,這就導致他的嘴巴抿得歪歪曲曲,像是一隻曝曬過的蚯蚓。
正當喻向霄在心裡把這輩子發生過最悲傷的事情都想過一遍時,林嘉絮又開口了。
“哥哥知道我為什麼不想接近周景嗎?”
“剛開始的時候,她給我寫過幾次情書,我都一一謝絕了。後來我以為她死心了,卻發現她像黑暗裡的眼睛一樣,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幫女生倒垃圾,下午女生就會在筆盒裡發現蟑螂或是馬蜂的屍體。就連我問老師問題,老師都會在下班路上被小混混恐嚇。”
“漸漸地,沒有人敢跟我說話了,我被他們害怕和疏離的目光排斥在外。”
“這時周景搬到了我的同桌,她笑著說,現在隻有她願意靠近我了。”
林嘉絮說得雲淡風輕,仿佛在討論一個毫不相乾的人。可喻向霄卻聽得半天沒回過神。
良久,他狠狠地罵了一句:“操,什麼神經病變態啊?剛剛我他媽就不應該給她留好臉色!”
“都過去了。”林嘉絮適時開始扮委屈:“所以之前我重新見到周景的時候,又怕又驚慌,而哥哥還一直撮合我和她……情急之下,我才會對哥哥說那樣過分的話。”
“對不起。”三個字很沒出息地脫口而出,喻向霄已經完全忘了兩分鐘前自己還在生氣,也完全忘了追究為什麼弟弟會把自己尿褲子的事寫在日記本上。
林嘉絮已經開始假惺惺吸鼻子了,絕對是當代妲己,把身邊傻乎乎的紂王妥妥拿捏。
還好哥哥沒有深問。
還好當時自己用的是一本嶄新的日記本,隻有那一篇日誌。
被孤立的少年時光並沒有傷害他太多,他本來就是孤身一人。可如果周景當年看到了其他內容,現在肯定要對哥哥做些什麼,這是林嘉絮最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直到現在,他想想都會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