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彆的孩子放學後笑著鬨著在田埂奔跑時，林佳絮開始偷偷地幫鄉裡鄉外跑腿、割稻穀、乾雜活，他一點點積蓄這自己奔向自由的基金。也許這些事不是秘密，但爸媽也不在乎——他隻要在每周三準時出現就行了。

轉眼到了冬天。林母耐不住性子，堅持要在這個冬天讓大兒子重獲新生，好煙好酒源源不斷地彙入常醫生的黑診所，終於得到了手術確定的日期。

有時候林佳絮在忙碌的行當中走神，會直勾勾地盯著那棟斑駁的瓦房，即使醫生在抽血時安慰自己，去外麵請了大醫院的名醫來開刀，但林佳絮依舊不相信他和哥哥會是一個雙全的結局。

他想，大年初一是辭舊迎新的日子，大年初五是他的生日，而初十他就要去捐掉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這個故事輾轉曲折，悲大於喜，自己的結局究竟會是怎樣呢？

年前兩天，村裡回來了很多人，大多是開著豪車叼著煙，頂著一張張明顯發了濟的紅潤潤的臉，用已經走形的口音來描繪自己的成功發家史。

大席上，林佳絮哼著歌在後廚洗盤子。他喜歡唱歌，學校裡的老師同學也都覺得他很有天賦，經常鼓勵他去參加一些專業的歌唱比賽，可林佳絮隻是搖搖頭，連健康和自由都成問題，還有什麼空去發展愛好呢。

“後廚還藏隻百靈鳥呢？”

剛剛還在一旁偷摸著刷小視頻的男人，看到來者是誰，立刻迎了上去：“朱大哥，不，朱老板，您怎麼能來這兒呢又臟又亂的，有什麼需要的我給您送過去！”

朱盛把手中杯子遞了過去：“菜太辣了，勞煩給我倒杯水。”

“好嘞好嘞，”男人低頭哈腰地接了過來：“光喝水不解辣，我給您泡一杯綠茶！”

朱盛點點頭接了過來，看向坐在矮小板凳上的林佳絮：“這是你家的孩子？”

男人立馬咧開一嘴被煙酒熏黃了的牙：“哪是啊！我哪舍得讓自家的乾這些。這是來賺外快的小孩”

朱盛並不急著走，端詳著麵前這個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沉沉的，不像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林佳絮。”

朱老板白手起家，見多了百花爭豔的各路藝人，練出了高標準的慧眼，誰能想到在這窮鄉僻壤，還能遇到這樣合眼緣的人。他小聲嘀咕：“長得真不錯。嗓子也好，性格也沉穩，是個好苗子……”

男人連忙推了推林佳絮的肩膀：“你知道這是誰嗎，朱老板，在大城市開公司的！電視裡那些帥哥美女都是朱老板公司出來的。還不趕緊叫人？也許你有那個福氣，進朱老板公司呢。”

小林佳絮抬頭，眼中難掩戒備，片刻後還是開口道：“……你好。”

這樣看來，也不過隻是個青澀稚嫩的孩子。回到S市，星探每天送幾十上百張好看男孩的簡曆過來，還差這一個鄉下小孩？

外麵傳來同席喝酒的招呼聲，朱盛笑著拍了拍林佳絮的肩膀，隨口道：“如果以後來到S市，可以來找我，我們也算是老鄉！”

誰都聽出來是敷衍，人海茫茫，去哪找一個沒留任何聯係方式的老鄉？

可林佳絮的眼中，卻有一束渺小的希望，點燃了這些日子以來一片死寂的瞳孔。

散席後，朱盛跌跌撞撞地走在漆黑一片的路上，怪不得酒席上大家夥一直拉著他說捐路捐燈什麼的。就因為自己賺了點錢，什麼都要我捐，當年創業時我在S市窮得叮當響時，這些人又是怎麼笑話我的，真把我當冤大頭了！

席上的酒一定不是什麼好酒，喝的他胃裡翻江倒海又吐不出來。

夜晚寂靜無聲，即使意識和腳步一樣東倒西歪，但朱盛還是捕捉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誰！”他酒意頓消，猛地轉頭，眼前卻一片死寂。

“快、快點出來，彆搞這些裝神弄鬼的玩意兒！”

正當他渾身開始冒冷汗，準備撒腿就跑時，巷子口緩緩探出一個纖瘦的身影。

朱盛定睛一看，居然是在後廚的那個男孩。

他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你跟著我乾什麼，大晚上了還搞這些嚇唬人的把戲，你也不怕把人嚇出心臟病來！”

林佳絮連忙擺著手上前：“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他站在朱盛麵前，眼神不再是白天的戒備，而是充斥著期盼：“你說可以帶我去S市，是真的嗎？”

朱盛一愣，隨口說的客套話，他居然當真了。酒氣衝上頭，他不耐煩地甩甩手轉身：“再說吧。快回家吧，天都這麼黑了，你家裡人該著急了。”

“家裡沒人等我。”林佳絮的聲音低得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他鼓起勇氣，又追了上去：“朱老板我知道你很厲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努力的。”

“你有完沒完！”朱盛忍無可忍，一把將他摔在地上：“真話假話聽不出是吧！大城市那麼多優秀的人，我用得著大老遠從窮鄉僻壤帶個你？你心裡沒點數嗎！”

“我……”林佳絮從地上爬起來，剛想再開口，卻發現朱盛已經罵罵咧咧走遠了。

第二天早上，朱盛起床就感覺頭暈腦脹得厲害，剛走出屋子想透透氣，就被身旁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早！朱老板。”

扭頭一看，林佳絮正仰著腦袋望著自己。

昨天那狠狠一推湧入斷了片的腦海，朱盛此時醒了酒，心中略有歉意：“你怎麼在這兒？”

林佳絮踱近，開口道：“我知道，一直纏著你會讓你覺得煩，但這是出現在我麵前最好的機會了……我真的想去S市，去當練習人。”

朱盛笑了一聲：“是練習生。”

“哦對。”林佳絮眼中閃過一絲對自己失誤的懊惱：“昨天沒來得及，今天我重新介紹一下自己，我叫林佳絮，過了年就16歲，我唱歌很好，長得也不差，這些都是昨天你認可的。”

他頓了頓，又說道：“我知道大城市裡有很多人都想當練習生，我或許沒有他們時尚，也夠不著他們的起點，但我一定能做到的是，我會比他們更努力、更不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