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世界倔強地宣告 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上……(1 / 2)

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上,依稀可見年輕時的清麗,可喻向霄卻發現她的眼睛不太對勁,不渾濁,但是也沒有生氣。他轉頭疑惑地看向林佳絮。

林佳絮歪著頭小聲在他耳邊道:“奶奶看不見,年輕的時候被炮彈傷到了。”

喻向霄同情地點點頭。

老人這時候突然想起來林佳絮的聲音:“是誰呀,是我的小百靈鳥回來了啊?”

林佳絮連忙上去握住她的手:“是呀奶奶,回來看你了。”

“真好,真好,”奶奶的眼睛雖然毫無波瀾,但臉上洋溢出欣喜:“有人來看我啦……是帶著你媳婦一起,回來看看嗎?”

林佳絮和身邊的人對視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是啊,奶奶。”

“好,好得很……你從前過得苦,但都是為你後半輩子攢的福報!看你媳婦,多俊呢!”

兩人又相視一笑,奶奶明明看不見,但她快活到儘頭了,還有舊相識回到這空虛的的地方陪她說說話,這就是最快活的事了。

喻向霄心想,這個村莊既是子宮,又像是墳墓,新生和死亡源源不斷在這裡交織,維持著單薄的活力,可依舊是許多人不願放棄的執念。

告彆了奶奶,他們又逛了很多地方。他們手拉手走過了林嘉絮幼年奔跑的每一處田地,就像一對再正常不過的幸福情侶一樣。

喻向霄坐在田埂托著頭,望著林佳絮將一串野果子舉過頭頂,從遠處興奮地向自己跑來,喻向霄心底的泉眼突然打通了生出源源不斷的勇氣。

樂觀一點,如果結局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糟呢?許女士可能會叉著腰叫囂給她惹了天大的亂子,媽媽和妹妹或許會吞下猶豫了很久的話,最終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還有程時越,他可能會捂著嘴巴,不可置信地來回指著自己和林佳絮,像隻猴子一樣在客廳上躥下跳。

還有他的父親,那個固執又古板的男人肯定會叫囂著扒了他的皮,但沒關係,他早已經不活在父親掌控的世界裡了。

天漸漸黑了,原來一天可以過得這麼快。他們肩並肩坐著,一邊吃著甘甜的果子,一邊看著夕陽隕落在麥田儘頭,假裝自己在看海。

良久,林佳絮突然開口:“對不起。”

喻向霄不解地看向他。

林佳絮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張被曝出來的照片,其實,被拍的時候我明明看到了狗仔的鏡頭,但我還是……”

回想起那段時間,林佳絮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這麼幼稚。即使他知道哥哥的漂亮臉蛋和真誠性格,在愛豆屆是翹楚,在演員圈也難得,但當他看到上至導演,下至二三號配角,統統都喜歡靠近他笑得欣賞又喜愛,林佳絮簡直牙都要咬碎了。

或許是自己的占有欲太強,又或許是哥哥給自己的安全感太低,所以那天當他發覺角落裡的閃光燈一綻而過時,鬼使神差地,他沒有推開懷裡的人,而是低頭在他額頭印上一吻。

當時他滿腦子想得都是,這樣的話,哥哥從今以後,就隻屬於我一個人了。

林佳絮抱著頭說完這一切,他知道,今天的一切指向喻向霄的譴責和歧視,都是源於那天自己走火入魔的私欲。

可身邊卻傳來喻向霄淡淡的聲音:“不怪你啊。”

林佳絮抱著頭的手鬆了一些。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不是因為那一次,隻要我們還在娛樂圈,總有一天,會被曝光的。”

他轉頭揉了揉林佳絮的頭發:“長痛不如短痛,不然還要提心吊膽地演多久。”

林佳絮咬著嘴唇,看向他微笑的眸,隨後抬手緊緊將他摟在懷裡。

喻向霄躺在他的大腿上,喃喃道:“林佳絮,你害怕嗎?我有點害怕。”

林佳絮歎了一口氣,看著遠處夕陽的末梢:“我們沒有勇敢到不畏一切的境界。”

喻向霄在他懷裡輕輕搖頭:“不是不夠勇敢,是我們不僅僅隻代表我們。”

他們身上有太多標簽。成員、戰友、兒子、哥哥……如果無牽無掛,他們一定能手拉著手,輕蔑地走過每一條充斥著異樣眼神的路。

隨著最後一點餘光消失在天邊,喻向霄的聲音也飄散在即將籠罩的黑暗中。

“不如把一切交給時間,看它會帶我們走向怎樣的結局。”

第三天,林佳絮說要帶他去另一邊的農場看小牛犢。他正興高采烈地描述自己小時候被小牛尥蹶子的事兒,可一出門,眼中的光瞬間黯淡了下去。

喻向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路口停著一輛再熟悉不過的銀色商務車。

三個字很快出現在他的腦海,像是電影最後的謝幕。

夢醒了。

喻向霄很快發現之前的自我慰藉全是狗屁,他垂著頭剝著手上的倒刺,心中緊張又忐忑,感覺就像奔赴刑場。

車上一路都是沉默的。許女士沉默地坐在前座,從見到他們起,就什麼都沒說,可喻向霄能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憔悴與疲憊,這些都狠狠地灼傷了他的心,喻向霄隻看了一眼就飛速移開了目光。

直到車子駛入熟悉的路口,許女士才啞著嗓子開口:“到了,要注意安全。”

外麵有多瘋狂,喻向霄還沒有打開車門,就能感受到那種人貼人的窒息感,快門聲和記者喊話的聲音都難聽刺耳,交織成一首令人瘋狂的交響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