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譽無視也不是,轉頭離開也不是,心裡又不想把人請到屋裡,他能感受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卻沒有對視的勇氣。
就在兩人不上不下的局麵裡,楚譽深吸了口氣朝他麵前走過:“這位先生,麻煩讓讓,不要堵著。”
他快速穿過周璽的視線來到門前,從背包裡將鑰匙取出來要開門,卻發現幾次都沒戳中鑰匙孔,他看到顫抖的手指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緊張。
如果現在的周璽突然開口和自己說話,恐怕今天這個家門都難打開進去了。
但下一刻,他插鑰匙的手突然被握住,然後輕鬆地替自己開了門。
楚譽嚇得手一鬆,猶如驚弓之鳥,伸手連忙把門打開急急忙忙進去,生怕周璽又像那天晚上將自己攔住,手腳慌亂地衝進屋內,隨後用力拉上門。
“嘭!”大門被關上的瞬間連楚譽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不至於。他心裡想。
起碼不至於這麼大驚失色。
楚譽轉身把手裡的背包放下,正打算找沙發坐下來緩緩心情,結果聽見身後傳來開門聲,他緊張地轉頭看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門被打開,而周璽依舊一副麵不改色站在門口,手裡還捏著遺留在門外的鑰匙。
楚譽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將人請進來,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正好指向六點,他不得已隻好鑽進廚房,給客廳的不速之客倒騰著晚餐。
當蔬菜沙拉和水煮雞胸肉以及兩碗小米粥被端上餐桌時,周璽的臉色顯而易見逐漸陰沉下來。
他這是一日三餐都按照早餐來吃了。
楚譽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
周璽皺眉問:“你每天就吃這些?”
楚譽點頭。
正要發作的周璽見到他乖乖回應的樣子,胸口的氣莫名被斬消大截,隻剩喉嚨的一口氣被憋著難受。
他拿出手機邊看邊說:“算了,我叫一些......”
“你要是不喜歡可以走。”楚譽嘀咕說了一句。
但偏偏被周璽聽得一清二楚。
周璽抬頭看他,目光複雜:“你很想我走?”
楚譽一愣,看他的視線也越發閃躲起來,支支吾吾說:“沒,這些不合適你吃的話,其實不用勉強。”
周璽輕哼了聲說:“楚譽,我們在一起吃了數不清的飯,你覺得我現在是勉強的意思嗎?”
楚譽心想當然不是。
其實他清楚為什麼周璽會這麼不耐煩,因為比起從前每一頓都被調配好的菜單,今天麵前擺放的食物屬實寒酸很多。
可能他吃習慣清淡的東西,久而久之也並不饞著什麼了。
周璽狐疑地打量著身穿圍裙的人:“你,是不是還沒學會做飯?”
楚譽一聽,耳廓頓時起紅,但還是違心地搖頭,自我暗示是個會做飯的人。
周璽看著搖頭前就紅了的耳朵,當下對他了然於胸,心裡不僅罵楚譽狠心的同時,又無奈他撒謊都生疏的樣子。
隻聽見一聲難以察覺的舒氣,周璽把餐桌的椅子拉了出來,默不作聲把這頓清湯寡水咽了下去。
吃完飯後的周璽沒有等彆人給自己下逐客令,收拾好東西後自覺地離開了。
楚譽誠惶誠恐地把人送走,鎖好門後回到沙發上發呆,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突然腦袋裡想著明天要不要去一趟超市置辦些肉類回來,不過很快他又把這樣的念頭打消掉。
在楚譽還沒從昨天的一頓飯裡推敲出周璽的心思,第二天家門竟又被敲開。
隻見周璽提著大袋小袋出現在門前,看見他開門後便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打擾了,來還你昨天的菜。”他很自然地走進了廚房,拉開空落落的冰箱門,把買來的食物塞滿那台可憐的老式冰箱。
楚譽站在他身邊一言不發,等他忙活好洗完手之後,才終於找到機會問話。
他的臉上有些不安:“為什麼還要來?我們明明就.....”
“那你先回答我為什麼離開新河浦?”周璽打斷問,收拾好東西後起身,走出廚房的腳步有意無意地將他慢慢逼退。
楚譽垂頭朝後躲開,望著那腳尖步步靠近,讓他心底大亂。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周璽的雙眼裡逐漸因為他的沉默而變得煩躁。
如果因為自己的逼問而讓楚譽感到害怕,之後會讓他如實回答自己的每一個問題。
那麼此刻的周璽會狠下心,並用儘一切手段折磨對方,隻為平息這三年裡的不甘。
楚譽被逼得退無可退,直到後背緊緊貼在牆上,麵對近在咫尺的人他隻感到陌生和恐懼,卻找不到一點安全感。
“說話,楚譽。”周璽冷聲說。
楚譽的呼吸漸漸變重,在這樣的壓迫之下他連逃的機會都沒有,而腦海裡又不斷閃過往事,令他的精神倏地緊繃起來。
他搖搖頭:“彆,哥哥,求你彆逼我......”
麵對他的躲避周璽隻覺得怒火中燒,他猛然抬手抓住楚譽的雙臂,毫不在意手裡的力度如何,隻用力將他握緊在手,俯下身一字一句逼問。
“楚譽,我讓你回答我,為什麼離開新河浦,為什麼賣掉上海的房子?”他極力地克製朝他怒吼的情緒。
楚譽惶恐地抬頭,忍著雙臂的痛,雙眼將幾乎發瘋的周璽看儘。
他咽了咽喉嚨說:“我,我沒錢花而已。”
“還撒謊!”周璽忍不住大吼,“我要聽你說實話,認認真真,逐字逐句給我說清楚!為什麼要搬出來!到底為什麼!”
楚譽被他的吼聲震住,刹那間如同看見三年前出現在芳園的周璽,耳邊是無休無止的痛苦追問和掙紮,肩膀上是想要將人捏碎的力度,令他束手無策無法逃脫。
這一刻,往事和現實在他眼前重疊,也讓他再一次痛到神情恍惚。
楚譽從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移開視線,緩緩垂下了頭,似是在向他投降般,心力交瘁道:“因為我討厭那裡的一切,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