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半山和秦天最終還是分開行動。
狗腿官員和侍衛氣勢洶洶地跟著秦天,而戚半山則獨自一人。
他們二人從氣質上就天差地彆。
秦天小巧玲瓏,麵色蒼白,精致樣貌配上一襲紅裙,一看就知道是個矜貴千金。
而戚半山身材高大,麵容英俊,重新長出的皮膚雖然白皙得讓人懷疑他是個高門子弟,但他的堅毅氣概卻難以被外表遮掩--這倒使他像個出生於將門世家的年輕將領。
戚半山與秦天在太守府門前分離。
佇立在河灘上的高大城牆沒有出口,他隻能拿著標記好的地圖沿城內的石磚路從城牆末端繞出。
白棠和寧平之間沒有橋梁連接,要想到對岸需要乘船或是輾轉三個域繞行。
從白棠向寧平的渡船不收費,然而從寧平向白棠則需要繳納昂貴的費用。不過太守提前準備了玉符,戚半山在城內所有的費用記太守賬上。
渡船上多為出來辦事的下人,戚半山提前換上了自己的舊衣裳,藏在人群中,遮遮掩掩地上了船。
船上眾人紛紛湊近閒談,交換著近日知道的瑣事,戚半山因身上明顯比不上他們的舊衣裳而被隔離在外。
所幸他聽力過人,即使隔了一段距離也能將他們的話語聽得清清楚楚。
“最近難伺候啊--姓李的那家夥越發摳了······”
“換口味了,還是雅竹院好······”
下人們也不敢妄議主家,生怕被抓住把柄,落得個半身不遂的下場。他們最也就講講宅中管家和哪個侍女眉來眼去,剩下的還是在聊服侍時的不如意,外加哪裡的勾欄瓦舍有意思,哪裡的酒好喝姐兒好看······
戚半山站在不顯眼的位置觀察著逐漸逼近的對岸碼頭。
一旦渡船人數滿足數量,碼頭便會下達命令暫停來往船隻通行。渡船需要在來往船隻通行後留出的短短一刻鐘時間橫跨瀾起江,被攔截的船隻必須等待渡船過岸,碼頭再次允許通行後才能繼續運輸。
單單從河灘觀察,就能發現白棠和寧平之間的差彆。
白棠隻有一個人為建造的碼頭,碼頭邊站著寥寥無幾的幾個人,而寧平岸邊則儘可能多的分布著天然的碼頭,各式各樣的載貨船隻沿河而來,又卸貨離開,如螞蟻般的黑影攢動著,他們圍著船,如同蟲豸遇上蜜糖。
碼頭越來越近,渡船逐漸減速,整艘船重重一頓,最終靠岸。
戚半山低下頭,彎腰曲身,隨著眾人一塊兒下船。
他朝著人最多的方向走去,在船邊蹭了一身的灰,順便也把臉給弄臟了。這樣一來,他看上去就是寧平域裡奔波勞碌的一員。
寧平算是嶺江城中最窮的一個域,人也最多,三教九流什麼都有。和秦天分開的目的也是為了從不同方向進行打探,秦天代表官府,而他則可以從角落探聽。
他向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既然要探聽,那以什麼借口好呢?
戚半山想了想,決定先給自己按上有媳婦的碼頭腳夫這一身份。
之前去尋陽樓的時候戚半山到過最近的那片空白區域。那裡沒有什麼特彆的,不過因為離碼頭且租金低,所以多腳夫在那兒居住。
一個年輕的,剛來嶺江城的男人。他剛剛在碼頭找到搬運這個活計,打算在城中租一處屋子,過幾個月再將自己善刺繡的婆娘接過來。在其他腳夫的推薦下,他看中了這片區域,空出了一天時間來尋房子。
最適合套話的應該是年紀稍長,在城中已經居住良久的熱心碎嘴婦人。
據戚半山的經驗,這些婦人平日裡就愛三三兩兩湊在一塊兒,帶著孫輩在巷口村頭邊做事邊閒談。
這群婦人們的話題包括但不限於街坊傳聞。令人驚奇的是,她們有時竟比衙門裡最厲害的捕快還要敏感多疑,讓人忍不住懷疑她們是否就是官府派出的密探。
在腦中的地圖還不夠精細,隻刻畫了重要道路。那些供車馬通行的街道顯然不能為他此行提供幫助,戚半山不得不邊走邊詢問方向,企圖從旁人口中了解他的目的地。
和他觀察到的相差無幾,那片空白區域多居住腳夫,但是看回話的老婦人古怪的神情,戚半山就知道問對人了。
“有什麼不妥嗎?”戚半山向那個帶著年幼孫兒的大娘溫和道。
這裡離那片空白區域就隻隔了兩三街道,住在這裡的大娘也對那個地方擁有更加深入的了解。
大娘皺著眉,湊近戚半山,小聲嘀咕道:“那邊人不容易生小孩兒,有一半是死胎。你媳婦要是搬過來,那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