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半山猛地抬頭,握緊剛剛拿出的刀,同時運轉靈氣。
雜草顫動,像是風吹。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
戚半山悄悄後退幾步,將自己藏在雜亂的石碑和小丘後。
聲音逐漸清晰,是腳步聲,隻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人。
影影綽綽的身影逐漸清晰——是一個瘦弱的女人。
隨著女人走近,戚半山也看清了她模樣。
她麵色青白,毫無血色,似乎就是一個死人了。打著補丁的衣服空空蕩蕩掛在她的骨架上,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根細弱的蘆葦,隨時都可以被折斷。
女人咬著泛白的下唇,蹣跚著,不情願地拖著身子走到嬰兒塔前。
——她是來扔嬰兒的。
嬰兒被她背在瘦弱的脊背上,安安靜靜,悄無聲息,像是從一出生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她搬開磚塊,推開小門,然後慢慢地解開係帶,將懷裡的嬰兒放入吊籃。
這時,女人已淚流滿麵。
吊籃的繩結還未解開,嬰兒正待在顫顫巍巍地吊籃中,就在女人的麵前。
她閉上了眼,咬著牙解開了吊籃的繩結。
吊籃徐徐下降,最終隱沒在黑暗中。
繩停了。
這是最後的決定機會了。
她猶豫著,手緊緊抓著粗糙的麻繩。
放下還是拉起,一切隻在一念之間。
女人動了。
抬手,拽繩。
她還是決定將自己的孩子永遠地留在塔底。
吊籃驟然減重,二人就此永彆。
女人麻木地拉起吊籃,係好繩子,然後關門,堆磚——這是她最後能做的。
直到這時,做完一切的她才終於忍耐不住了,哭著跑向來時的路。
戚半山三步並作兩步,追向離開的女人,並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穿過樹林,遠遠能看見成片金黃農田。
看來女人是住在這裡的村莊中。
戚半山站在樹林邊緣,看著女人在農田中逐漸慢下來。
“戚戚。”青蛇悄無聲息地行至戚半山身旁,“給你。”
在看出女人要講孩子扔到嬰兒塔裡時,戚半山就讓青蛇從變小,趁機鑽入嬰兒塔裡,救下那個嬰兒。
青蛇在塔裡托住被扔下的嬰兒,在女人離開後環著嬰兒,將他帶出嬰兒塔。然後帶著嬰兒悄悄跟在戚半山身後,等到戚半山呼喚才把嬰兒遞交給戚半山。
戚半山抱起嬰兒,迅速跟上女人。
“等等——”
女人此刻還沉浸在後悔與自責中,心上抽痛。
“等等!”
身後陌生男人的聲音驚醒了她。
她恍恍惚惚地茫然回頭,麻木目光正對上熟悉的繈褓。
“——這是······”
女人又驚又喜,頓時伸手便想去奪,但手還未觸碰到繈褓便止住了。她不知道戚半山這是什麼意思,於是遏製住了自己的衝動,警惕道:“你有什麼事嗎?”
因興奮帶來的血色使她雙頰粉紅——即使再像亡者,她也是個活人。
“是這樣的,我想問問離這最近的縣衙在哪兒?”戚半山苦惱道,“我在那邊上墳。結果家裡的狗竟然不知道從哪裡叼了一個嬰兒,我想知道能不能找到嬰兒的父母。”
“你家狗叼了一個嬰兒?”女人半信半疑。哪有那麼巧,她剛扔了就被狗叼回來,男人還正好找來。
“是啊。小青——”戚半山朝著女人身後方向揮手。
“汪!”遠處傳來犬吠。
女人回頭,看見了從壘高土路上跑來的黑色毛犬。
這條黑色大狗有著蜷曲的臟毛,整條狗臟兮兮的,像是剛剛掉進泥坑。
“這家夥平時就愛撿東西回來。沒想到今天我一沒注意,它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還叼著一個孩子。幸好沒有咬到孩子,隻是咬著繈褓。我讓他順著孩子的味去找人,結果就到了這裡——看你的樣子,你是知道這小孩的父母嗎?”
“啊、嗯我不知道······”女人咬著牙,雙頰因用力而突出微微的弧度。
“是嗎······”戚半山抱著嬰兒,無奈道:“那就隻能去縣衙了。”
“縣衙?”女人有些迷惑,“為什麼要去縣衙?”
“這麼小的嬰兒,不可能一個人待在墳地而沒人陪著。說不定是被人故意扔掉的······”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把他帶著!”女人情緒突然激動,嗓音尖銳得幾乎能劃傷她的喉嚨。
“難道隻能眼睜睜地看他死去嗎?連嘗試養活他都不敢?”戚半山溫和的目光掃過女人依然紅腫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