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沒等她接近,被禁錮著的女孩就動了。
不知是什麼力量驅使著她,擺脫了後方男人對縛著她雙手的繩子的控製,徑直衝向院外。
她要逃!
一時間眾人皆驚。
靠近院門的男人立刻展開雙臂,擋住了張盼兒的去路,而原本牽著張盼兒繩索的男人則邁著大步,迅速追向張盼兒。
白子言不明白張盼兒為什麼要逃。
通常這個時候,明白無望的女孩們最多隻是衝她大罵,直到被帶著離開,冷靜後絕望地等待即將到來的已知命運。
是的,也許她還小,不明白自己的命運已經被固定,無法更改。
是我沒能說服她,讓她這樣抵抗。
白子言這樣想著,半是無奈,半是憐惜。
而當她發覺不對勁是,已經晚了。
女孩沒有衝向院門,而是徑直向著斜前方奔去——
一聲悶響。
無人出聲。
——那是護著海棠的柵欄。
——也是尖銳的,筆直的,修長的······木質長刺。
白子言見過殺豬時流的血,在豬的掙紮下從脖頸而出。
極大部分噴湧著墜入擺在刀口正下方的木盆,而又一部分則是由傷口緩慢溢出,在其身體表麵慢慢流淌著。
現在,那種曾經令他興奮激動的場景再次重現,就在她的眼前。
——少女的胸脯被長刺穿過,像是獻祭前被宰殺的柔弱羔羊。
院中其餘三人皆驚呆了。
一時間院中兀然寂靜,唯有風吹海棠,花葉碰撞之音格外清晰。
而女孩吐出的□□打破了這般死寂。
靠門的男人先動了,他急忙上前,查看女孩狀況。隨後,追著女孩的那個男人也急迫上前。
唯有白子言被釘在原地,像是同樣被木刺穿透,無法動彈。
她看著兩個男人商量著該怎麼辦,清晰地聽見了女孩若有若無的□□。
那個女孩,血液堵在喉嚨裡,在呼吸下嗬嗬作響,而刺目的鮮紅血液則在她的胸前蔓延,靜靜地順著粗糙的深色木刺向下流淌,流入乾燥泥土。
兩個男人將張盼兒從木刺上緩緩拔出,一個抬肩,一人抬腳,匆匆與呆立在門前的白子言擦肩而過。
低著頭的白子言與睜著眼的張盼兒對上了眼——
雖然僅僅隻有一瞬,但那瞬間,白子言清楚地明白了張盼兒沒有說的話。
——我願意選擇死。
為什麼?
白子言迷茫著,渾渾噩噩地休息了一段時間。
眾人都理解她受到的驚嚇,加之那些年長些的女人大多被馴服了,也因此沒讓她繼續假扮貼心婦人了。
張盼兒是這個秋天最後一批貨物之一,上下的那些女人被一次東走了。
秋天過了,冬天過了,春天再次來臨。
新的貨物到了。
在丈夫的安慰下,白子言再次麻木地重複著她的工作。
······
“我們逃吧。”
“沒用的,逃不出去的。外邊都有人在看。”
“他們、他們打了安安!”
“彆怕,隻要不叫不跑就不會被打。”
“我好害怕······聽說我們被被賣到青樓去······”
“不會怎麼樣的,據說是被賣到不賣身的樓裡去。”
······
“謝謝你。”無法看見麵容的女孩聲音顫抖,在即將離開之時,小小聲道:“謝謝你,白姐姐······”
白姐姐······
姐姐······
書寫稱呼再次在耳邊想起。
白子言無法自已,她再次想起了那個小小的女孩,那個愛叫她姐姐的女孩。
她沉默著,沒有回答牢房中女孩的話語。
隔天,是時候了。
牢房中的女孩被帶出,而白子言靜靜地站在邊上,看著她的表情由欣喜到絕望。
絕望······
為什麼而絕望呢?
白子言目送著絕望的女孩乖順地被押送著走向院門。
“謝謝你。我可以叫你姐姐嗎?”
清脆的聲音仿佛再次在她耳邊響起,而她的眼前也再次浮現出那道義無反顧奔向死亡的身影。
嗤——
那是長刺穿透身體的聲音。
姐姐,謝謝你。
謝謝你,幫我摧毀希望。
——她摧毀了一個依賴她相信她的女孩的心。
白子言終於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可等她明白這一點,泥土下的張盼兒已經再也無法再叫她“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