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大比隻取前十受嘉獎，也隻有前十能夠進內門。而在嘉獎之時，八個峰的峰主會出麵，若是見才心喜，便會收其為徒。

不過煉丹符陣煉器等峰的峰主向來不憑此收徒，他們隻看天分。而剩下五個峰的峰主性情不一。如劍鋒沈牧之，十有八九又不出麵，也隻有藏龍峰峰主連陽秋和水清峰峰主束妙菡每次皆會收徒。

每次都有大約一半的人入各峰主門下，成為親傳或再傳弟子，而剩下一半則就是普普通通的內門弟子。

雖然進了前十能進內門，但少年一向不討喜，麵對突如其來的討好奉承，他不知所措，隻好拉著一張臉僵硬地點頭。

黑瘦的少年雖照舊挑水澆靈植運功法學靈技，但心上焦急，期待又恐懼。他白日苦練，夜間入夢。

少年夢見自己被其中一個峰主收為親傳弟子，從此仙途亨通，百年元嬰。

少年也夢見自己一無所獲，苦苦掙紮，終其一生，垂垂老矣，但隻是練氣弟子。

恐夢矣，又恐非夢矣。

就這樣等待了一個月，少年終能登華堂，受獎賞，見峰主。

他忐忑又激動地跟著前麵幾人進了雅正廳，想抬頭，卻又被廳中散發的壓迫氣息所製，隻得低著腦袋瞥著堂上分坐的仙人下擺。

仙人自然著華衣，下擺刺龍繡鳳，金絲玉紋，繁複明麗。微曲靴尖從下擺出，線條微曲，流暢利落，華貴無塵。

少年今天穿的是他最好的鞋履，反複洗過的黑鞋黯淡整潔，鞋尖已被磨薄，若有若無地顯出腳趾輪廓。

低著腦袋的少年，餘光掃過並排幾人腳下——就他鞋最破最臟。

這樣一比，少年難免失落。

倏忽，身後風驟起——

有人來了。

少年垂眸，視野間出現藏青金絲繡龍靴。

這靴向前而去，毫不客氣地屈居掌門次位，而後隱在玉線繡成的麒麟騰雲紋月白下擺後。

“哎呀牧之，你還是這麼不客氣。”

一女聲輕笑道。

被稱作牧之的隻能是一人——劍神沈牧之。

少年心中的波瀾又再次翻上了天。

沈牧之隻有一個徒弟，而他也從未來過外門大比收徒，此次前來，說不定就是來收徒的！

一時間，少年心潮澎湃。

他開始幻想自己成為沈牧之的二徒弟，學了劍神的本事，從此天上地下無人能敵。

還沒想多少，他又開始自我責難。

你看看你，天賦不高人又醜脾氣也不好，劍神憑什麼就收你為徒，說不定沒一個峰主看上你。

但他又小小聲地在心裡道，萬一呢，萬一劍神就看上了我呢。

可萬一這個萬一不是他想要的萬一，而是沒有峰主收他為徒的萬一呢？

少年心中忐忑。

座上人談笑輕鬆。

“這麼難得？”一男聲道，“那還是讓你先選吧，省得到時候有人搶。”

“誒誒誒姓趙的，你什麼意思？”

“我沒說誰啊——噢你······”

“好啦好啦彆吵了，讓弟子看笑話。”

最後，眾人都同意由沈牧之先選出那個幸運的弟子。

無上劍神起身，漫不經心地走下位。

藏青金絲繡龍靴踩著白玉磚上，沒有一絲聲音。

少年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他感覺自己的手心滿是汗，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而他的神魂從他的軀殼飄了出來，即將飄散成煙又即將扭曲成黏膩稠液，死死地扒在他的五感上，讓他幾乎什麼都感覺不到，隻能暈頭暈腦地呆立在原地。

那慢慢踱步的藏青金絲繡龍靴逐漸靠近，靠近，最終踱至他身前。

那一瞬間，少年連呼吸思考也困難。

——走過了！

刹那，巨大的失望如山崩海嘯般猛然擊碎他所有的思考。他什麼也沒想到，腦海中隻有那放大的藏青金絲繡龍紋樣。

少年將近暈厥。

但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驚濤駭浪般的心潮。

沒關係的，沒選上也沒關係。

選上當然好，但沒選上也沒關係，能當峰主的弟子我就很滿意了。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放鬆點，不要緊張。

劍神一言未發，隻是漫不經心地觀過所有弟子。

“就他吧。”

劍神開口了，聲線清朗，語氣隨意，像是從十隻一模一樣的螞蟻中選一隻，哪隻都無所謂。

少年低著頭，瞥見那雙藏青金絲繡龍靴站在最後一人麵前。他雖然已經猜到了結果，但還是難免失望。不過他的心已經沉靜了下來，等待著峰主們挑選。

劍神隻說了這句話就離開了雅正廳。

十個弟子還在廳裡，等著幾個峰主挑選並領賞。

“我看那個姑娘不錯，我就要她了。”

“我要這兩個小子。”

“那個丫頭也還行。”

······

前十共有三女七男，被峰主選中的人當場收了弟子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