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水 放(1 / 2)

為枝 祝流水 4396 字 9個月前

那士兵慢悠悠的將枝椏移開,露出張俊朗的麵容。

葛綠瞳孔皺縮,她害怕的退後兩步。

這士兵是前段時間借住在她家的公子哥。

那公子哥平日裡都戴著麵具見人。

唯有一次不同,那是個夜間。

茶莊飄起了細雨,少年穿了身雪白寬袖長袍,很晚才回來。

葛綠三更起夜,撞見這位少年,下意識向他打聲招呼。

那少年匆匆回了句,似是想到什麼,又扭頭看她。

少年的麵具有些鬆垮,她心覺奇怪,卻又隻當作是晚上,自己沒看太清。

“你有瓊花的繡樣嗎?”

葛綠心疑自己聽錯,“啊”一聲。

那少年又耐心的問了句:“你有瓊花的繡樣嗎?”

葛綠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

昏黃的燭火下,她將瓊花繡樣遞給少年,卻發現剛才在雨夜中自己沒有看錯。

少年的麵上戴著“人皮”,但因雨的緣故,卻有些脫落,露出那張清俊又模糊的麵容。

葛茶洱外出辦事時,也常戴著“人皮”。

葛綠並不驚訝,她將繡樣遞給少年時,又加了句:“公子,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少年也曾將她受傷的夫君扛回家,女郎也曾送過她野味也教過她吹樹葉。

她想,自己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可是,葛茶洱負傷回來。

那些人抓住葛茶洱,拿出張畫像,問她:“你認識上麵這個少年嗎?”

她違背了諾言。

少年看了她一眼,嗓音懶洋洋的:“鐵蛋,統計受傷的人數。帶他們去醫館。”

葛綠鬆了口氣,湧上心間的是愧疚,但確然沒有悔意。

未眠捏了捏手中的枝椏。

秋老先生說,小蘑菇去找他了。

他的眸中溢出抹轉瞬即逝的笑意,又懶洋洋的將枝葉移到麵上擋住陽光,輕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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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嶇,馬蹄聲聲。

喻之麵色沉重的趕往洛北。

沙煙揚起,身後的騎兵高聲道:“謝小將軍,前方有濃煙。”

不遠處是洛北有名的義診堂。

此時卻房屋坍塌,濃煙四起,哭泣的嗚咽聲隱約的透過風聲傳來。

喻之的眸色一震,他失聲問道:“駐軍呢?”

沒人知道這個問題。

洛北的雲夢縣是南朝的東境,常年有駐軍守衛,此時街巷卻空無一人。

高大的城牆上也空無一人,臨近城牆的街巷中隻有一家義診堂。

而現今,義診堂卻火煙四起。

喻之忽而想起謝小姐常年在義診堂看病的事情,麵色瞬間蒼白下去。

他聲音沉重:“派五個士兵先去撲火,再來五個士兵進去救人。剩下的分為兩隊,一隊上城牆守衛,另一隊檢查雲夢縣有無可疑人員。”

喻之翻身下馬。

身後有騎兵高聲喊他:“謝小將軍,您不必進火海,守衛城牆是重中之重。”

四周的士兵散開。

唯有這個一直跟著他的騎兵遲疑道:“謝大小姐不一定在此時義診。”

喻之頓了下,他衝向火海,交代虎子道:“再過半日,未眠就會到達雲夢縣。現雖不知情況,但務必要將雲夢縣守住。虎子,就交給你了。”

熱氣蒸騰於上,剛靠近一步就感覺渾身的毛發都被燃燒殆儘。

喻之儘量閉緊口鼻,簷前的木料掉落在地麵,揚起陣陣灰塵。

孩子的嗚咽哭聲傳來,謝喻之腳步一頓,快速飛奔過去。

小男孩憋得滿麵通紅,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砸落在布襖上麵,他似是看到人影,喊著:“大哥哥…”

喻之點了點頭,濃煙嗆得他說不出來話,隻能將那男孩背起,快速的從逃離火災。

誰知那男孩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角:“大哥哥,門被…堵…堵住了,我們被…月卿姐姐推出來了,她還在…藥房。”

喻之頓了片刻,他胡亂的點了點頭,咬了咬牙將小男孩背出去,又闖進了火場。

冷水澆灌在他的身上,刺骨的寒冷似乎將他的身體徹底凍成冰雕。

喻之忽而想起件事。

他幼時正值戰亂,父母為救謝家主而亡。謝家主為報答恩情,便將他帶回了謝家。

陳郡謝氏向來注重能力,家主貿然帶回個男孩並將他冠以謝姓,眾人無不猜疑謝喻之是謝家主定下的下一任家主。

陳郡謝氏家族子嗣眾多,當然看不上謝喻之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孩子,二房三房的嫡子常以取笑欺負喻之為樂。

喻之並不在意,他隻是有些難受。

直到那天,他慣常下書院回謝府,慣常被那群嫡子嘲笑。

“二哥三哥四表哥五哥,你們在乾什麼?”

那嗓音如同玉珠落地,煞是好聽。

周圍似是按了暫停鍵般,瞬間靜了下去。

喻之慢半拍的抬起眼眸,那姑娘穿著煙紫色曳地長裙,麵容白淨,似是看見他在看她,眉眼彎彎的衝他笑了起來。

這是喻之第一次發現。

謝府竟然有個月季花林。

陽光浮在粉白的花瓣,映在那姑娘的眸中,漂亮得不像話。

煙灰蔓延,屋簷砸落在地麵。

人力所能做成的改變,實在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