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設有宰相一職,協助皇帝統領百官,官銜列一品之上,是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曆任宰相常因權力過大遭皇帝猜忌,不得善終,可能唯一的例外便是前任宰相——金素守。
金素守任宰相之職二十載,為人剛直,任人唯賢,好直言進諫,甚至是以死直諫。他老來得女,取名江月,常教養在身側,以身作則,直至駕鶴西去。
金江月原本的性子比她爹還要剛直幾分,但都說過剛易折,她爹死後,她遇事大都不肯退讓,又遭小人嫉妒,最後遭人陷害生下了謝斯洲。
“明日寅時,會有人來接他,金姐姐要是放不下,大可跟著一同回京。”丘慕明留下這句話便負手離去,留下謝斯洲一家滿室寂靜。
金江月跪在地上半晌沒有動作,腰板挺得筆直,像是一株風摧不折的青竹。
“娘,”謝斯洲輕輕的叫喚道,卻沒能換來金江月回首。
又過了片刻,金江月突然起身,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徑直離開。謝斯洲一直抬頭望著她,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
“哎,小洲。”李疾塵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撫上謝斯洲的後腦勺,輕輕揉了兩下。
其實謝斯洲早就習慣了。小時候謝斯洲見的最多的就是娘親的背影,記憶中,娘親對他就一直十分冷淡。後來他漸漸就懂了,娘親隻是不喜歡他罷了,她會愛惜院裡的花草,她會關心她門下的學生,她甚至還會偶爾摸張百圖的頭,但她卻從來吝嗇於分給他一個眼神。
前院裡的仆從丫鬟門也散了去,管家進來請示李疾塵,同李疾塵低聲說了幾句便也退下了。
眼前人影來去匆匆,各自繁忙,謝斯洲偶爾也會瞧著眼前之景覺得厭倦,他垂眼掩去眼底情緒,問了聲:“叔,我明天真要走了?”
李斯洲低頭看著眼前這個埋著腦袋的小孩,心裡歎息,這孩子就是太悶,受了委屈從來不會說,又倔得很,不肯在人前哭。
“是要走了,小洲,皇帝說會有人來接你能有什麼辦法,”李疾塵將謝斯洲拉近,安慰道:“你不是老早就想出去曆練了嗎?這次也算是個機會,出去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謝斯洲悶悶地答道。謝斯洲有時候會想,李叔要是是他親爹該多好,李叔對他最好了,娘也喜歡他,要是他才是自己的父親,娘也許還會連帶著喜歡自己的。
“在外麵吃飯了嗎?”李疾塵又問,“沒吃等會兒去小膳房裡吃點。下午彆出去了,去你娘那兒陪陪她,我下午要去給你準備些能用得上的東西。”
“好。”
“我晚上回來,你去看看有什麼要帶的告訴我,我雇人給你一並帶過去。”
“嗯。”
李疾塵又揉了把謝斯洲的腦袋才離開。
謝斯洲下午去了金江月的院子裡,說是陪陪她就隻是陪陪她,兩人都沒說話,在書房各自找塊地兒看書。說實話,他娘親這兒像是永遠一成不變,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留下痕跡,像是死水池子裡的水麵,無論什麼風吹過,之後都是一樣的平靜無波。
謝斯洲本以為自己晚上會輾轉反側,但其實他一沾枕頭就著了,可能是因為在他娘那兒待了一下午,那書房裡的熏香有些平心靜氣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