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正是雞鳴第三聲,天已透亮,蘇靈梳洗完畢趕到正廳時,所有人都到齊了。
十名弟子正在碧水壇上啟動傳身法陣,數條光柱集為一點,法陣中金光閃閃,有一黑洞,正是陣眼,上貼一張符篆,緩緩轉動。
法陣這頭是風陵山莊,另一頭便是明月穀所在的明月鎮,隻要事先在法陣兩端都施過傳身咒,後續便可通過此法陣從風陵山莊直傳明月鎮。
蘇靈走到法陣周圍轉了轉,截住迎麵走來的蘇忱,詢問道:“大哥,您和十位師兄之前都在法陣兩端施過傳身咒,我和阿蘅可沒有,我們二人該如何?”
蘇忱笑道:“我早已安排妥當,陸仙師、小白和雲輕禦劍而行,你二人跟他們同去便可。”
陰陽道和太微道的修習方式天差地彆,從出行來說,太微道弟子多用禦劍飛行,陰陽道弟子則多用符篆傳身,蘇靈暗自發誓,以後跟著陸修修習,定要先學這禦劍之術。
安排妥當,蘇忱一行人施術先走,他對陸修道:“陸仙師,小靈就托您照料,稍後明月鎮府衙相見,我先去驗屍。”
未待陸修答話,洛雲輕先鑽了出來:“大哥放心,有我照顧蘇靈,出不了差錯。”他今日穿一件蓮色長衫,白底織錦透著淡淡的粉色,勒一條金抹額,流光溢彩的。
蘇忱微笑點頭,回身掐訣,兩指一並,向著陣眼處的黑洞一點,連同十名弟子在內,一行十一人瞬間消失了。
蘇靈正目送幾人,餘光一閃,一片潔白的袍角已至眼前,陸修著了一身棉布白袍,撥雲劍附在身後,眉間幾點冷然,對蘇靈道:“你跟我同乘。”
說罷,撥雲劍已出鞘。
微風習習,飛雲變化無際,陸修身上蘭香淡淡,隻消往那端端一站,便是空穀幽蘭,宛若謫仙。
蘇靈眼波一轉,本想打趣他如此主動,但見他那般嚴肅的神色,語氣又尊敬起來:“那有勞二叔。”
洛雲輕一聽,臉色立刻難看了,未等他開口,陸小白微微一笑,先上前一步:“洛兄,昨日你給我講虞城平樂坊,講到那位琴技了得,樣貌傾城的樂師,我甚有興致,再給我講講,”轉頭又望向阿蘅“阿蘅,你便跟我同乘吧。”
阿蘅將銀槍一收,爽朗一揖:“有勞了。”
洛雲輕:“可是……”
陸小白拍拍他的肩膀將他一攬:“走吧。”
劍光如虹,在雲間飛速穿行,快如閃電,蘇靈張開雙臂,迎風而立,發髻被吹的有些亂了,她不驚也不怕,反而無比享受此刻,天地萬物,億萬生靈,仿佛都掌握在手中。
過了一片重巒疊嶂的山峰,長空之間登時霞光萬丈,光影透過流雲斑駁的刺出來,絢爛光彩,仿若跌入了無邊無際的花海。
蘇靈的眼睛瞪大了,回身對身後的陸修大聲道:“二叔,雲上的風景竟這般好。”
她的頭隻夠到陸修的肩膀,雙目抬起,霞光碎影,巍峨群山,變幻著在她眼中閃過,陸修雙手背後,低頭望進她眼底,那眼中除卻雲興霞蔚的風景,還有吞吐天地的野心。
陸修從未在如此年少的少女眼中見過這番景象,他眼中竟有了絲笑意:“待捉住惡鬼,我先教你禦劍之術。”
蘇靈眼裡的笑意更濃,重重點了下頭。
僅是一炷香時間,便能看到明月鎮了,東西南北四四方方,很是規整。
進了府衙大門才不過卯時,兩個差役引著五人到殮房同正在驗屍的蘇忱彙合。
殮房設在府衙後宅的破院子裡,剛進院門便撲麵一股屍臭,未行幾步,又見一門,門口擺著兩個火盆,炭火紅燦燦,盆內放了些蒼術,皂角等去穢之物燒著,門內便是停屍處,房上無屋頂,用大塊紅褐色油紙蓋著,以便陽光透下,查驗屍身傷痕。
其中一個差役捧出一竹籃,籃中置有驗屍所用的手套、麵紗等物,幾人各自拿了穿戴好,差役猶豫片刻道:“幾位道長,蘇忱道長就在裡麵,隻是這幾具屍首可不一般,死狀可怖不說,又是夏日,早已腐爛的不成人形,兩位女道長還是莫進了吧。”
剝皮案的第一位死者死於四月十七,拒今恰有一月,夏三月裡的屍身,一日色變,三日便有屍液血水流出,蛆蟲生發,更何況是時日較長,又被剝皮的屍體,實難想象。
蘇靈擺手笑笑:“多謝好意,請開門吧。”
修仙子弟大多都會驗屍,陰陽道尤甚,蘇靈少時便時常觀摩學習,如今所閱屍身不下百具,可謂輕車熟路,遊刃有餘。
差役略有為難,抬起胳膊擦了把額頭的汗珠,把那門開了。
案幾上是蘇忱點燃的鎮魂香,涼風卷著青煙盤旋起落,在每人身上都裹上一下。
透過紗質屏風,隱約可見並排擺著四張木架,架上鋪設草席,蓋著白布,蘇忱在一方席子旁彎腰查探,一位參軍打扮的人旁側記錄,額頭上汗意涔涔,眉頭皺的極深。
見蘇靈一行人進來,那參軍忙迎過來一揖:“幾位道長,這邊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