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張木架各擺一具屍身,顏色青黑,腐敗腫脹,草席已被血水浸透,顯出黃褐色斑跡,屍體雖用醋水洗過,仍有蛆蟲從孔洞中爬出蠕動,皮膚和頭皮儘數被剝去,隻可勉強看出人形。
洛雲輕被這場麵一震,頓時翻江倒海般惡心,連連乾嘔幾下,蘇靈見他如此,忙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道:“你先出去休息,這裡不缺人手。”
洛雲輕麵色蒼白道:“你都可以,我有何不能的,莫要擔心。”
蘇忱將手中那柄窄刀放下,柔聲道:“此景的確過於駭人,莫說雲輕,我也是第一次見這般情狀。”說罷,他的目光跟陸修微微一碰,兩人都點了下頭。
陸修道:“如何?”
蘇忱娓娓道來:“惡鬼剝皮案共有八位死者,皆為修士,其中四具屍身在仵作驗屍後便被親屬接回,剩下這四具因無人認領,便一直停放在府衙的殮房,其中三具已腐壞嚴重,難以辨識,隻剩一具還可查看。”
陸修的師兄劉崇便是慘死的第八人,玄清派弟子發現之後,便將其屍身接回了孤鶩山。
蘇靈在幾具屍體上打量一番:“如此看來,我和阿蘅昨夜在亂葬崗遇到的屍體,應是第九個被惡鬼所害的修士,死狀同這幾人一般無二,屍體情況較這四具都好上許多,更易查驗,可惜當時消息不足,我當是散修被害,無人收屍,便自作主張火化了屍身,就地埋了,現下一想,甚是草率。”
蘇忱道:“那具屍身身死幾時?傷口如何?”
蘇靈若有所思:“屍身暗紅發黑,輕腐,死亡不到兩日,傷口極其規則,隻去皮膚,不傷骨肉,應是極鋒利的利器剝皮,且手法精熟,當時未想太多,並沒細看,故死因和內傷並不清楚。”
蘇忱點點頭:“我剛才所驗屍身同你所說一致,”他指了指靠外那具屍體,“屍色黑紅,蛆蟲剛生,相貌可辯,死時應是三日前子時,此人較為年長,體瘦,屍身不易腐敗,皮肉相接處,割痕順滑異常,前胸,雙臂,兩腿肉僵且硬,兩拳緊握,死前曾奮力掙紮,眼眶裂,眼微脫出,應是劇烈疼痛刺激所致,故可斷出,這些人都是生前被活生生剝皮,並非是在死後。”
眾人聞言皆大驚失色,洛雲輕目瞪口呆,阿蘅握緊拳頭,陸小白也覺皮肉痛了起來。
蘇忱又道:“我翻看了仵作之前驗這八具屍身的錄簿,死時多判定為子時,可見此鬼多為子夜殺人,且剝皮手法詭異,是從皮內分剝,人皮整張脫下,尋常惡鬼並無這種殺人手段。”
陸小白愁容不展:“縱是最惡的惡鬼,也隻聽說是將人引入幻境,折磨之後或是淹死,或是燒死、勒死,從未聽聞如此殘忍之手法。”
蘇靈一向無所畏懼,此時也對著天拜了兩拜,又對阿蘅道:“待回府後,就把那隻靈鴉供奉到蘇家祠堂去,若是沒它,恐怕你我今日也躺著草席之上,被這幾位道長一道端詳了。”
阿蘅煞有介事道:“正是,小姐我同您一起拜奉。”
眾人說話間,陸修已將這些屍身看了一遍,蘇忱道:“陸仙師,如何?”
陸修正色道:“確如你所言。”
蘇忱:“您可有推測?”
陸修沉吟片刻,點頭道:“許是葬屍人。”
蘇忱眸光一亮:“不瞞陸仙師,我也有此猜測。”
洛雲輕已沉默許久,此刻終是有了精神:“何為葬屍人,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蘇忱道:“是極為陰邪的鬼怪,此類惡鬼多為屠夫、劊子手等殺戮極重之人,因果纏身,暴斃慘死,死後魂魄無法超度,便化此鬼,此鬼殺人極為血腥,所殺之人的怨氣再被葬屍人吸納,則殺人越多,怨氣越強,據傳葬屍人常為幾隻同行,極難對付,若真是此物,恐怕是有些麻煩。”
陸小白道:“蘇公子,既是如此厲害陰邪之物,怎的之前未有耳聞呢,好似書中也無甚記載。”
蘇忱道:“葬屍人隻去邪氣聚集之地,中原修仙門派眾多,靈氣厚澤,它自是避諱,幾百年來也隻出現過一次。”
蘇靈眼光一動:“可是四十年前,天師周道臨煉屍縱鬼,禍亂仙門那次?”
蘇忱道:“正是。”
洛雲輕詫道:“小蘇靈,你如何得知?”
蘇靈擺手:“我所收藏的邪書眾多,他日借你看看。”
陸小白思慮片刻:“若真是如此,便是難了,各位不如先到驛館休息,放下行裝再一同商討對策,仙師們意下如何?”
蘇忱道:“便如小白所言,我已讓弟子到明月穀查探可疑蹤跡,稍後驛館彙合,咱們先去等候。”
一眾小輩邊走邊探討用何陣法降鬼,陸修則跟在後麵,一路沉默不語,蘇忱見狀,若有所思道:“陸仙師,以您法力,定非發愁降鬼,可是因葬屍人頓然現身擔憂?”
陸修望向蘇忱:“葬屍人不會毫無緣由到此處來,是何邪氣,可跟周道臨煉鬼相並論。”
蘇忱也長歎一聲:“恐怕一場腥風血雨又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