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樹影縱南北 暮夜劍光映東西 城外……(2 / 2)

兩人把韓元和獄卒搬上了馬車。小慕牽起韁繩,大有幫人幫到底的架勢,“去哪兒?”

“附近有處農莊,慕姑娘知道怎麼走嗎?”

“嗯。”她穩穩地駛起車。

城郊小徑的兩旁都是黑壓壓的樹影,晚風穿林而過,留下不絕如縷的嗚咽聲。小慕一言不發,專心駕車。一旁的蕭濁說話了,聲音不大,但是清晰可聞。

“聽莊主說,我中毒的時候是姑娘拿了雪旭丹相救。我還沒有機會向姑娘道謝,便在此謝過了!”

“可彆。”小慕輕聲道,“治好你的是鏡因穀的弟子。你的謝意太重,我可承受不起!”

蕭濁微微笑道:“如果沒有雪旭丹吊著命,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我。何況還有今天這件事,在下一並謝過。”

小慕聽他語氣誠摯,便聳了聳肩,算是承下了他這句謝。

走了約莫兩刻鐘,馬車到了地方。這裡比她上次來時多了兩座新墳。墓碑前擺滿了新鮮的瓜果香燭,看來是最近有人祭拜過。莊子裡已經換了人住,守衛也變得更加嚴密。

小慕在莊外勒停了馬,“我就送到這兒了。”

話音剛落,天光忽然大白,過了須臾才重回黑暗。原來是天空中出現一道直衝雲霄的劍光!

明日便是龍頭祭,今夜的關城卻注定無眠。

城外驟然出現的劍光,明亮奪目得猶如幾百簇煙花齊放。煙火散後,零星的火花從半空飄落下來,化成一聲聲耳語,在城中不脛而走。

城中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他們也多是循著神劍的消息而來。今晚的這道劍光無疑為他們增添了前所未有的信心——神劍確在關城!

隻是他們還無從得知,此劍究竟是行幾之劍。自然,如果他們能與小慕一起坐在梨花台的書房裡,眼前擺著昆吾閣出的《名劍錄》,那就能獲悉這把劍的名字了。

純鈞。

小慕握著熟悉的書卷,盯著這兩個字怔了好一會兒,忽然間就笑開了。她傾身向前,竟是邀功似地說道:“怎麼樣,我們的書不錯吧?小侯爺要不要把書鋪裡的書換成我們的?”

歐陽溯大為驚訝,“這種小生意你都要做?”

“生意在長久,不在大小呀!”小慕嘻嘻笑道,“小侯爺果然有一雙慧眼!不錯,此劍正是純鈞寶劍!”

她承認得太過爽直,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若不是他親眼見過此劍蘊藏的力量,恐怕又得懷疑起這劍的真假了。

歐陽溯從玲瓏匣裡取出純鈞,遞給小慕。小慕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目光在他掌心的紗布上停留了一刹。

“你知道這是純鈞劍,還願意還給我?”小慕問出了與時夏相同的問題。

歐陽溯不答反道:“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

“嗯,什麼?”

“純鈞於你的作用似乎已經完成了,你為什麼還要拿回去?”

小慕眨眨眼睛,好像聽不明白。

歐陽溯打著扇子道:“最開始我以為你冒充我接近董姚善,又偷走我玲瓏匣,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純鈞劍。可你們昆吾閣最出眾的就是這神鬼不知的輕功,而你又有本事從時夏手裡搶回東西,可見即便沒有玲瓏匣,你也能悄然盜走純鈞。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費這些功夫,還無端引起我的注意?”

歐陽溯搖搖頭,接著說道:“其實你就是為了引我來關城,想借我的手解封純鈞。如此既能讓神劍現世的消息傳出去,又不必將昆吾閣牽扯進來。所以我才有這一問:你如今把劍拿回去,不是又要將昆吾閣卷進來嗎?”

“我小時候聽師姐講,啟鋆女皇降世時,七星龍淵出於深海。”小慕沒由來地說起了這樁事,“劍隨旭日而升,就像是太陽裡的金烏,劍華與日光普照,將天際和海麵染成了無儘的金色。我常常在想,它沉寂在水底的時候,是不是也在發光?”

她這話題轉得突兀,歐陽溯還是禮貌地接了一句:“神龍臥眠,水下自然平靜。隻等神龍蘇醒、騰飛而出,方才天地變色。”

“是啊,七星龍淵也好,赤霄也好,都是世出時即現異象。小侯爺何以認為純鈞需要解封,而我又怎麼知道你就有這個本事?”

“因為純鈞是去年冬天從河裡打撈上來的,期間卻未聽聞過關城出現什麼異象。名劍本就秉性各異,現世時表現不同也不是奇事。昆吾閣情報了得,不難查到玲瓏匣是我用七星龍淵劍煉成的。能用名劍煉兵器的人,自然對名劍知之甚深,便也清楚解封名劍之法。”歐陽溯停了停,“就算我不知道,你也會提醒我的,不是嗎?”

“什麼意思?”

“常黎受傷的那晚,你打翻劍匣,我接住了劍,劍上就沾了我的血。後來我再去查看,寶劍卻是乾淨如新,瞧不出一點兒血跡。與神劍締結血誓不是最好的法子,卻是最快的法子。”

“我說過不是我啊!”小慕不耐煩道。

歐陽溯無意聽她辯解。

“我現在回答你的問題。”他道,“這把劍留在我手裡並不妥當。而慕姑娘你……聽說你今晚救出了韓元,總還算是個心善之人。我知道你不是個普通的小弟子,在你們閣主麵前想必是能說上話的。我把劍給你,也希望你能多勸誡你們閣主,以後切莫借神劍之力生出事端!”

小慕低頭一笑,未置可否。

“那我也來回答你的問題。我當然怕將昆吾閣暴露出去。可如今知道城中有昆吾閣弟子的隻有小侯爺等人,你會將我身份宣告出去嗎?”

她的話看似詢問,實際上暗藏威脅。隱瞞身份的不止她一人,她同時也掌握著彆人的秘密。

[注]“觀其釽,燦如列星之行;觀其光,渾渾如水之溢於塘;觀其斷,嚴嚴如瑣石;觀其才,煥煥如冰釋。”引自《越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