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天下 墨色長歌與畫衣江水(2 / 2)

黃金筵 擇日遇見 11219 字 10個月前

黃金人的聲音溫柔的像一首情詩:“當然不會虧本,這場盛筵是用上千人命換來的,”

他悠然道:“瀲灩天下飛花譜,明月山莊金銀公。算來是有千人已死了吧。”氣氛驟緊。連那金銀公與生俱來的假笑也凝結了。

江休停漠然道:“閣下果然好手段,千餘人命換一場黃金筵。”

黃金人道:“畫衣宗主十年前縱橫天下,一朝匿身死人驛,豈非更是好手段?” 江休停又大笑道:“你又知道些什麼?”

黃金人緩緩喝下一杯酒,依舊溫柔道:“你會後悔嗎?”江休停的神情狠絕極了。黃金人道:“你若仔細想一想十年的事,說不得還會明白一二。”江休停把一杯冰鎮的美酒倒進喉嚨。

黃金人道:“金銀公崛起不過二十餘年,可是有一極大秘密誰也不知。”

金銀公僵硬的笑容似乎更僵硬了。澀聲道:“誰都會有秘密,我當然也有,這又有什麼奇怪。”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金銀公說的沒有錯,可是黃金人道:“彆人的秘密關於情人關於金錢關於陰謀,而你的秘密是一個人,一個你每年見一次總共見了二十餘年的人。”

金銀公的臉色終於全變了,黃金人道:“那麼他第一次見你給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金銀公麵如死灰半響道:“至死亦不敢忘。”

黃金人掌握著金銀公的秘密,金銀公為了這個秘密已然失去了天下第一巨富應有的氣勢。

黃金人道:“若你記得那話,自然也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吧。”金銀公道:“是,我明白。”

黃金人道:“大先生,你的名號還真是響亮的很。”

大先生道:“我的秘密沒人知道,那是因為我沒有秘密。”黃金人道:“飛花譜這麼多年的收入你知道在哪裡嗎?”大先生默然不語,

黃金人道:“若是我知道這件事情,你說那是不是你的一個秘密?”大先生變色,緩緩道:“我已明白,你亦不必多說。”

黃金人數言之下已迫得富可敵國的金銀公與名震天下的飛花譜大先生俯首聽命,江休停心裡湧起一陣寒意,又覺鬱氣糾纏,縱聲大笑道:“明月照多情,對影成三人。明公子的秘密又是什麼,我倒想繼續聽下去。”明落微笑道:“明落的秘密很多,就是不知有哪個秘密能迫我俯首聽命。”

黃金人冷冷道:“明月山莊既然許你闖蕩江湖,想必你肯定知道一句話。”明落麵色凝重,道:“但那又有什麼深藏的秘密?”

黃金人道:“明月藏身劍多情。當你見到一枚明月之玉你該做些什麼?”明落目光灼灼,道:“我自然知道見了這明月之玉後該做什麼,隻是此刻我是想見到這明月之玉。”

黃金人道:“明月山莊縱橫西南多年,明月之玉更是絕秘至極。明公子你可識得此玉?”手中滑出一彎明月之玉,玉質奇潤,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明落與對影成三人齊齊怔住。黃金人沉默無語,明落歎息道:“確實是明月之玉。”以黃金人與明落話中深藏的玄機,這名鎮西南的明月山莊傳人似亦為黃金人所控。

這神秘的黃金人竟已控製了天下間最龐大的三家勢力!

墨歌忽冷冷道:“縱然你執掌三家之力,又能如何!”

黃金人道:“當日留下墨歌宗主一命,為的就是讓你與畫衣宗主齊赴這黃金筵。”墨歌的臉色微變。

黃金人繼續道:“當日決戰瀲灩天下時,你以為真能傷的了我嗎?”墨歌瞳孔陡縮,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黃金人的黃金麵具反射出冷厲的光澤,緩緩道:“如你所知,我正是宛水之劍一脈的傳人。”墨歌倏而風情一笑,這滿庭的金玉光華,這一院的茫茫璀燦,瞬息黯然。墨歌側首道:“你想用秘密來迫我俯首嗎?”

黃金人道:“計劃是這樣。”墨歌的臉龐溫柔的像極了一曲純墨的長歌,“我真正的知道我沒有能令人迫我的秘密。”“我也知道。”“那麼你就不能要脅於我了。”

黃金人沉默許久道:“能。”

墨歌驚奇道:“哦?”

黃金人道:“你不知道你的秘密,而我知道。”這像是句不合理的話,但這世上不合理的事還是以正常的姿態存在著,黃金人道:“隻因你失去了那段回憶,所以你並不知道這個秘密。”

墨歌已怔,江休停心裡一顫,失去的記憶是什麼?夜裡的醉卿穀靜默的吹出純墨的氣息,江休停長長吐出一口氣,忽大笑起來,奮力的一笑在他的臉龐上洋溢起十年不見的壯懷,黃金人安靜的望著江休停,緩緩道:“就今日吧。"江休停此刻的目光灼冽而清透,道:“已然忘懷的事你又怎麼讓人想起來?”空氣中的璀燦金黃妖異起來,像極了一片金黃的大霧。

黃金人道:“是應該出現的就一定會出現 !”他沉默的飲下一杯酒,然後道:“明公子,明月山莊獨步天下,與瀲灩天下對峙數年,今夜黃金筵上若能向這名動江南的畫衣墨歌兩大宗主領教,實在也算是一件江湖上的盛事了。”

宛水劍主黃金筵上令明月山莊擊畫衣墨歌。

明落不語,對影成三人走出。這夜色卻如同一片純墨的月光寂靜的落下,濺起的全是那黑的不能再黑的墨了。

墨歌冷冷的不說話,她的眉目間還是飄揚著一種冰涼的悲愴。對影成三人的殺意步步行來,江休停騰地站起,歪著頭道:“今夜,我等你把此筵撤去。”他純墨的衣衫呼呼飛揚,卷起了恣肆的落拓。

明品攜兄弟明遮、明令騏縱橫江湖,創下了對影成三人好大的名頭,以明月為鏡、照這浩蕩山河,這明月照萬裡的巨大清澈誰能穿透?明遮的拳勾起一道又一道的勁風,如一片巨大的網撒下,墨歌嘴角一斜,驀然心裡一疼,為什麼一個尋常的動作也和那個男子肆意的歪頭都這麼相似?

墨歌身形舒展,風起於東山,雲卷於西河,水自天間來,唱一闕,墨色長歌!這歌飄揚在九天之外,墨色的女子把喉嚨裡的悲哀喜樂嗬氣成霧,繞在這一柄劍上,風起、一刺而邁君齒。明品掌如脂玉以雲作袖拉回霧中的明遮,道:“墨歌宗主風華絕代,這劍亦傾國傾城。”墨歌道:“隻有殺人的劍才算傾國傾城。”明品微笑而退,道:“今夜無月,且讓我為宗主尋來一彎明月。”

明品的掌,明遮的拳,明令騏的指,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舉的不是杯而是掌是拳是指,純墨的夜下這對影的三人以明月的光輝照耀這掌這拳這指,明月裡的安恬藏匿著諸多的事物,陰暗的角落,光明的大漠,還有成年四季不散的氤氳水氣。對影成三人此時已成一人,如同一輪明亮的月將光澤鋪散。把並排而立的畫衣墨歌齊齊卷入。

江休停歪頭一動,一片浩大的純墨搖曳著迅疾無比卷向飛轉的明月光芒,天空中響起淒美的長歌,長歌下的劍光斜斜的切入月牙處。畫衣江水與墨色長歌身衣如玄鐵,倏而來去,這其間的犀利殘忍的撕破月光,對影成三人,疾呼長嘯,嘯聲帶著無處不及的月光決然鷹翔。

黃金人又飲下一杯酒,暗道終於到時候了。

明月山莊的武學是以天間明月照萬裡山河,因此這輪明月直透人心最深處。墨歌心中忽一暖,這兩袖墨衣相連袂的情景何其熟稔!月光大片撲來,袖裡那海藍色珠子在月光浸透下散發著幽幽的光澤,這光芒漸盛映的墨歌心裡驟然一緊,月光層層卷入,與這珠子的光芒一起。如一曲妖異鬼魅的旋律在釋放鎖身於心的鬼怪。墨歌冷冷的麵龐漸露驚怖,為何十年的夢裡飄揚著全是純墨色的詭異?這漫天的白色柳絮落在誰的肩頭?是怎樣的回頭一笑生起無邊無際的憂傷?

畫衣江水。彆來無恙?

墨歌莫名的生出一陣刺痛的悲怒,她動如雲霞忽起千萬變化,長歌之劍奏起絕世的風情,這果然是一柄傾國傾城的劍!一劍吟而越風,一脈動而泫然。對影成三人疾退,明月已黯然。

黃金人道:“以明月照千裡洗澈人心,加上這可以喚起心中秘密的海蘊珠,必墨歌宗主已然記起十年前的秘密了吧?”

墨歌望著畫衣江水心頭湧起一陣苦澀的悲傷,卻不回答黃金人,定定的向江休停道:“那你知道了嗎?”

江休停的衣衫頭發在風中悠悠起舞。他重新坐下,在金黃的光芒中那落拓而清峻的麵龐像一幅展開的畫卷,是那憑衣為卷、掬江水為墨而畫出來的巨大憂傷。他道:“宛水劍主,你耗費如此心機,無非想脅我二人為你所用,我卻奇怪這世上竟也有你算謀不到的事嗎?”

黃金人道:“人力畢竟有窮,我圖謀多年亦不敢說全盤掌握,天意無常,在我輩渺小一生中終究無法揣測。”江休停笑,道:“見識卓遠,為你所控卻也心甘。”墨歌的眼中流動著一息沉重的歎默。

黃金人擊殺各方勢力而邀其首腦赴此黃金筵,至此,黃金筵赴會之人皆已受宛水劍主所控。

醉卿穀中不醉卿。

金黃的光芒在黑暗中絢爛無比,夜的脈絡從深遠的地方伸出,以隱忍而卓遠的速度向四周巨大的天地暗暗行去,金黃的光團如同一個風馳電掣的龐大心臟在嗵嗵的跳動中把某種新鮮而生機勃勃的力量從密網一樣的脈絡裡傳送出去,到達每一個角落。是時,江南瀲灩天下覆滅,其宗主墨色長歌不知下落。西南明月山莊名存實亡,少主明落匿跡。飛花譜消失。金銀公稱遊曆天下,後不見其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