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供奉殿,降魔大敞四開仰在榻上。
“你去見過三哥了?“
“嗯。”
“他突破了九十四級?”
“嗯。”
“如此就要著手準備了,正式謁見和慶典活動是必須的。”
“嗯。”
“你在聽我說話嗎?“千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就知道敷衍。”
“哎呀,”降魔撥開他的手,“慶祝個什麼,三哥最不喜歡這些形式上的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就算搞儀式也用不著我們操心。”
說完將雙掌墊在腦後,兩眼望著上方,繼續出神。
“像,”他第八百遍重複這句話,“真是像。”
“我看你是魔怔了。”千鈞道。
降魔不理他打擊,咕噥:“除了聲音不像,實力也差得遠,其餘的,無論是氣味,還是行事作風,一概都像極了,”他一骨碌爬起來,“你說會不會就是啊。”
“那你從他身上聞出另一個人的味道了嗎。”
“……沒有。”降魔一骨碌仰下去,挫敗。
“那就是了。堂堂天使神三供奉,閒得發慌才會紆尊降貴去陪一個小毛頭,”千鈞道,“況且三哥一直在閉關修煉,現在才突破,未來又要忙著全力衝擊九十五大關,哪來的時間管這些莫名其妙的事。連我們兩個的修煉他都很少理會,難道我們還比不得那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小孩兒與他親?”
“也是,”降魔重新躺好,“那到底是誰呢……”
“彆想了,”千鈞打斷他,“說說這次行程吧,怎麼回來這麼晚,積火草也沒帶回幾棵,跟你說的那兩個人有關係嗎。”
提到這個,降魔頓時來了精神。
“豈止是有關係啊,”他翻身坐起來,咬牙道,“根本就是罪魁禍首。”
他將事情一五一十說給了千鈞聽。
“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那白頭發的小子明明拿著半袋走了,後來我又給他截到了路上,他到底哪來的時間換的另半袋積火草?”
他苦苦思索,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說那少年身邊還個黑衣人?兩人互相配合,一個明修棧道,一個暗度陳倉,事也就成了。”千鈞分析。
“隻有這種解釋了,還是怪我忽略了黑袍的那個家夥。”降魔大歎,又躺下了,喃喃道:“這人到底是誰呢……”
看來今日他是陷在這個怪圈裡出不來了。
千鈞終於放棄了拯救他的念頭,留他一人在那兒長籲短歎,自己轉身進了修煉內室。
……
五日後。
“聽明白了嗎?”
“嗯。”
“動手要快一些。”
“知道了,少囉嗦。”
積火草們被盛在竹篾編成的扁筐中,筐子底部是特製的疏孔,恰巧可以容納一條根通過,使靈草能夠紮根進泥土的同時防止遁地跑掉。經過連續五日火焰與陽光的炙烤,絕大多數積火草已然恢複了生機,小雞仔一般成群結隊嘰嘰咕咕地簇擁在竹筐裡,頭頂上翹著翠綠的三瓣葉片,蛛網似的葉脈中紅光流轉。
旁邊已經準備好了石臼與酒桶,製藥並不複雜,箭鋒從靈草肖似嬰兒軀體的根莖中央刺進去,剖開內部的靈核,將汁液滴入酒中久存,殘軀則扔進石臼裡磨粉。
光翎走了過去。
積火草們見有人來了,應激地紛紛擠到竹筐一側,一個個縮成團,葉子垂下來裹住根莖,身體不住發抖。
“開始了哦。”光翎說。
魂力在手中結成細箭,他抓起了一棵,箭尖撥弄它裹得嚴實的葉片,試圖找到刺入的正確位置。
掌中小草一直在發抖,熱乎乎一小團縮在手裡,葉片尖端垂下來,顫栗著抵著他的皮膚,很癢。
光翎狠了狠心,用力將葉子推到一邊,銳利的箭尖抵住它的“心臟”位置。
紮進去就可以了。
手腕用力。
……
“嘶……”
少年痛音響起。
烏鴉正在不遠處,頓時一怔。
“怎麼了?”他站起身。
光翎沒說話,隻是揉揉手腕,疑惑地左右環視。
剛才似乎有什麼異物閃過去了,與此同時還有手腕傳來的滾燙觸感,他條件反射抽回胳膊,掌中的積火草啪嘰一下掉回了筐裡。
難道是這小家夥在反抗?可以他的眼力和專注程度,竟完全沒有看清它是如何作怪的。
光翎抱著疑心又取出一棵,試著再來。箭尖如法炮製找準了位置,手上使勁——
“嘶!”
又是一下猛燙,比剛才還要嚴重。光翎猛然甩開胳膊,捂著通紅的手腕往後大跳一步:“什麼東西!”
竹筐裡依舊靜悄悄的,隻有一堆縮成團發抖的小草。
“怎麼回事?”烏鴉已經走了過來,要看他的傷。
光翎沒理他,自己草草吹了兩口,眼睛緊盯著筐:“剛有什麼東西撲過來,好燙。”
烏鴉鎖緊眉頭,也覺察出了異樣,他略作思考,伸手道:“箭給我,你在一旁看著。”
“不用,”光翎拒絕,“我再來一次。”
他體質冷,實在是有些怕這類熱物,猶豫一下才上前抓了一棵,定了定心,暗暗把眼神餘光鋪開,這才佯將手中細箭刺下。
果然,又是一陣熱浪。
這次早有準備,雙目成功捕捉到了一絲殘影,光翎憑著眼疾手快,電光火石間一把抓住了那搞鬼的東西。可惜他忘記了這玩意的能耐,抓緊的一瞬間隻覺得五指和掌心像貼上了一塊紅熱烙鐵,皮肉都要燙熟了。
“啊!”嗓子裡一聲痛吼,他猛地甩手,一下運起魂力,冰冷寒光瞬間籠罩了發紅滾燙的手掌。烏鴉大步上前來,卻被他推到一邊,往前一指,急道:
“快抓住!彆讓它跑了!”
一刻鐘後。
“喂,你很厲害嘛。”光翎操起筷子,戳了戳茶杯裡縮成一團的積火草。
他下手有點重,手裡的筷子尖又細,捅到這小草白胖胖的身上,愣是戳出了“咕嘰”一聲,像個會發聲的橡皮玩具。
光翎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他笑眯眯地托著腮,拿筷子搔了搔小草的“腋窩”,果不其然看到它抖了抖,咕嘰一下垂下了葉子,把“身體”擋住了,明顯是在拒絕他的侵犯。
“太有意思了……”光翎哈哈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