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所有人都感到無措的時候，青鸞結束了這奇異的場麵，淡聲道：“知道了，退下吧。”

一片疑惑之中摻雜一片迷茫，但在場諸人無一人敢追問。應答聲零零落落響起，侍者們紛紛起身，整齊地行過了禮，竊竊私語著退了下去。

“大人，既事已平定，快快休息吧，”椋也覺得奇怪，但她一心擔憂主人的身體，也懶得顧及旁的，言語間將青鸞扶緊了，向內殿走去，“鷂的傷我們會想辦法請施治，請您勿再操勞憂心，更千萬彆再動用魂力了。”

……

當日深夜。

硝煙的氣味漸漸散去，太陽峰重新沉眠進安詳的夜晚。

夜空高遠，白雲淡淡，拔地而起的豐碩樹冠在暗夜中模糊成一團濃重的黑影，忽而冠梢某處震顫兩下，一同樣黑乎乎的雀形從中飛出，輕巧地落在不遠處大殿粗碩的窗欞之上，歪著頭朝內室張望。

片刻之後，小鳥點點喙尖，轉身飛遠。

……

與此同時，五供奉殿。

“醜時了，今晚還回去嗎。”

千鈞將毛巾丟進降魔身前的金屬盆裡，濺出一點溫熱的水花。

“怎麼，不歡迎我這個傷號？想攆我？真冷血，”降魔把毛巾拎起來，攥乾了水，忍著頸骨的疼痛仰起頭，齜牙咧嘴地擦拭著下頜和嘴唇周邊的血跡。

“回就是回，不回就是不回，最多兩個字，多餘廢那麼多話，”千鈞坐下來，手指敲敲桌麵，“我看嘴傷得也沒多嚴重。”

“你嘴最健康，打架不來幫我，現在說風涼話。”降魔翻了個白眼，欲呸他，想到舌頭上呼呼冒血的傷口，趕緊打住。

千鈞見不得他這狼狽的樣子，總覺得可憐得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的硬氣形象，看得人心裡毛躁躁的：“趕緊用魂力治好。”

“借我點。”

胞弟的手搭到麵前，濕噠噠的，手腕朝上。

千鈞簡直要氣笑了：“這麼點傷還用借？又不是舌頭斷了。”

“越脆弱的地方恢複起來越要力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在皮上劃個兩三公分的口子跟在內臟上劃個兩三公分的口子能一樣嗎，”降魔持續大著舌頭，“再說我剛跟那個小兔崽子打了一架，雖然他很弱，但纏磨人的功夫卻是一流，這一戰著實被他給消耗了不少……”

“行了，彆囉嗦了。”千鈞受不了他嗚哩哇啦喋喋不休，聽著又可憐又煩人，直接朝他丟了個噤聲的手勢，食指中指搭上麵前的腕脈，指尖冒出光亮。

少頃。

“你是說，今日上門這少年就是上次尋找積火草時害你铩羽而歸的禍首？”

千鈞靠在座椅靠背上，滿臉不可思議。

“是啊，”降魔的傷好多了，講話也利索了不少，“若不是親眼見到我也沒法相信，才一年多的時間，怎麼可能呢……”

他始終對光翎前後天壤之彆的魂力等級耿耿於懷，卻百思不得其解。

“彆是吃了什麼藥吧……看那樣子，眼睛像是出問題了，是速成的副作用？”大腦一點一滴盤點著細節，他突然想到什麼，一驚，“難道是那個積火草……？”

“積火草？”

“對！”他激動起來，仿佛破解了天大的秘密，“我想起來了，那個積火草的樣子確實和當時在極南之地見到的不太一樣，肯定有特殊功效！”

千鈞皺著眉頭，思考半天之後，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不對。”

降魔愣：“怎麼？”

“你說的，他的臉和身體幾乎沒有長大的跡象，”千鈞道，“按照常理推測，魂師一般隻有在邁入80級之後，年齡的增長導致的體貌變化才會顯著地緩慢下來，既然現在的他和一年前的他相差不大，說明一年之前他就至少已經是80級了，可那時他才剛到南邊狩獵積火草，也就是說成為魂鬥羅在前，狩獵積火草在後，那麼就不可能是積火草幫助他加快了修煉。”

“萬一他不是第一次到那裡抓積火草了呢？萬一他在成為魂鬥羅之前就去捕捉了呢？”

“可能性很低。他修煉冰係術法，冰係的80級以下的魂師是很難忍受烈焰之地的酷熱的，十有八九有去無回。”

“……”降魔抓頭，“那如果有人代勞呢？”

“你是說，那個……”

“那個黑衣人！”降魔兩眼放光，一拍手，“如果之前都是那個黑衣人替他去南邊，並不需要他親自冒險，也能說通！”

千鈞沒有立刻接話，似乎還在猶豫。

“老六，你難道忘了，供奉殿偌多藏書千萬年積累，並無一本提過積火草有助益修煉的神效。”

“……”

“退一步說，就算有。冰與火天生相克，以火之靈物助益冰之修為，如何可成？”

“這個……”降魔一時不知該如何辯駁。

“一成不變的容貌，高低不定的修為，神鬼莫測的修煉速度，身邊乖順親人的積火草，還有那個不知道去哪裡了的黑衣人……”千鈞歎了一氣，“這少年，身上還真是謎團滿滿。”

“對了，”降魔坐直了身體，“提到那個黑衣人，我覺得……”

“咚咚。”

身後突然傳來敲門聲。

交談停止了。千鈞將目光移到門口：“怎麼了？”

“稟大人，四供奉殿有消息。”

門外的聲音朦朦朧朧。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起身朝外走去。

須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傳訊使者退下，獨留降魔木著舌頭仰天長笑。

“四哥還是明白我，把那株積火草送到我手裡來，正好研究研究這東西身上的修煉秘訣……哎呦！”

肋骨挨了一肘子。

“乾什麼！”降魔朝一旁的兄長呲出犬牙。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四哥的話，”千鈞盯他，“他讓你好好養著這小東西，早點給人治好，不是送來給你做研究的。”

“那也不耽誤研究嘛，小心一點就是了。”降魔撇嘴，又興高采烈起來。

千鈞瞧著他一門心思高興的模樣，忍不住提點：“這靈草乃是火物，四哥武魂又是強火屬性，既是要療愈，放他那邊自然是最好的。你不想想為什麼特意送到你手裡來，還千叮嚀萬囑咐要好好待它？”

降魔：“……”

“這其中怕是另有用意，”千鈞歎道，“你最好老老實實遵照囑咐辦事，當心一不小心養死了，四哥找你麻煩。”

【et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