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我知道這次機會難得,但是請你再給我一些時間謀劃。”
清冷的聲音響起,危玉語氣平靜,但是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蠟燭的影子打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的表情有些晦暗難辨。
“哼,”老者旁邊的魁梧男人猛地將茶杯扣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空氣都隨之一震,他不屑地斜睨著危玉,說出的話夾槍帶棍,“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上上次你還是這麼說的,我看你根本就是貪生怕死,也對,反正就算成功了那皇位也不是給你坐的。”
危玉無言,場麵一度十分尷尬,白發老者隻好出來打圓場:“吳將軍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都是為了皇太孫能夠奪回皇位,危公子這些年做的我們都看在眼裡,他斷然不是那種背信棄義之人,危公子你說是吧?”
危玉看著他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心裡覺得好笑,麵上卻還是一派雲淡風輕:“危某自然不是那種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念,絕沒有半點私心。”
聽到裴念的名字,對麵二人神色放鬆下來,魁梧男人抖了抖胡子,說道:“看在皇太孫的麵子上,我就饒你這一回,不過你也是時候將事情移交給皇太孫了,我記得他再過幾年就成年了。”
聞言危玉皺眉道:“小念還小,我……”
“我不小了。”門被人從外麵推開,裴念跨步走了進來,後麵跟著兩個無可奈何的暗衛。
其中一個暗衛神色慌張地開口道:“公子,小公子硬要闖進來,我們攔不住。”
“我知道了,你們退下吧。”危玉心道,你們那是不敢攔。
兩個暗衛退下,門再次被關上,裴念來到危玉身前站定,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小叔叔,我不小了,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都可以帶著我四處奔波了,這畢竟是我自己的事,現在我長大了,也理應讓我自己來結束這一切。”
危玉沒有看他,而是環顧了一圈在座其他人的反應,他們臉上沒有絲毫詫異,果然是早就知道裴念會來了,看來隻有他被蒙在鼓裡了。
他這才轉頭看向裴念,對方眼神堅定,看來沒有商量的餘地了,隻好輕輕地歎了口氣:“你決定好了嗎?”
“決定好了。”裴念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能讓自己陷於危險之中。”危玉隻好妥協,畢竟決定權從來就不在自己手中,要是此時再橫加阻撓,肯定就要被說是越俎代庖了,況且裴念也是時候肩負起自己的責任了,他不能一輩子都護著他,這年來他已經做得仁至義儘了,接下去的路隻能裴念自己走。
危玉突然想起了裴念剛出生那會兒,那時候他自己也還是個孩子,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照顧一個嬰兒,隻好到暫住的房子隔壁的大嬸家去討經驗,大嬸見他這麼小還要帶個孩子不容易,偶爾也會來幫他。
嬰兒白天睡覺,晚上就哭鬨,危玉無數次在睡夢中被他的哭聲驚醒,有好幾次都覺得自己要撐不住了,甚至萌生了要將對方送人的念頭。但是每次裴念笑著握住他的手指,他就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想必在他小時候,娘親也是這般複雜的心情吧。
後來裴念逐漸長大,危玉就將裴念的身份告訴了他,倒不是希望他記住仇恨,而是想讓他知道自己是誰,知道父母對他的愛。
可惜天不遂人願,在裴念八歲那年,幾位太子的親信也找到了他們,這才開始了這場漫長的複仇。
“好,我答應你。”少年還稍顯稚嫩的聲音將危玉拉回了現實。
危玉將目光重新聚焦在裴念身上,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眉眼,卻很難再將眼前的少年和小時候那個甜甜地叫著他“小叔叔”的孩子聯係在一起。
其實比起他父親,裴念長得更像他母親,可是性格卻不像他們二人中的任何一個。
接下來的談話危玉很想集中精神來聽,但是卻是徒勞,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散掉了,他越來越不明白自己這些年來所謂“複仇”的意義。如果不是當年的變故,他此時可能在江湖的某個角落,有一座自己的小房子,或者四海為家,可能日子過得清苦,但是至少他是自由的。
“小叔叔,你今晚還回挽月樓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屋子裡就剩下他和裴念了。
他回過神來,恍惚間聽見自己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