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斧幾人麵麵相覷。老李不動聲色地摸起個石子,朝著那鵝扔了過去。眾鵝受驚散開,而那隻與眾不同的鵝閃得最遠。
曲項略一思索,就把竹筏子朝著它劃過去,一邊高聲說:“也好,這隻看起來肉也多。”
那鵝立即迅速地撥動腳掌,奮力往另一頭的岸上遊。
曲項大怒道:“哪個賊人?竟然混到我的地盤上來了!”他伸長手去敲那鵝,居然夠不到。
老李知道陸六有鎖仙繩,忙說:“快鎖住它。”
誤鎖神獸後,陸六就不大敢輕易用鎖仙繩了,可被老李這麼一催,他就不假思索地掏了出來,朝那鵝拋了過去。
池塘裡咕咚幾聲後,冒出個人頭來,撲騰了幾下才站穩,水位到他肩膀高,他使勁甩掉頭上的水喊道:“誰敢鎖我?”
“南極仙翁?”老李和桂斧幾乎是同時驚呼出聲。
而曲項更是驚訝,他喊了一聲“真君?”後,就沉下臉來,把頭扭到一邊不看他。
南極仙翁的樣子狼狽極了,一頭白發上還掛著一棵水浮蓮,他又甩了甩眉毛上的水,說:“鶴童,你真不打算跟我回去了?”
曲項不理會他。
南極仙翁又說:“是哪個小毛頭鎖我的?還不趕緊放了我?”
陸六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脫口而出問:“他真是南極仙翁?”如果是,鎖仙繩又如何能這麼輕易便鎖了他?水裡的人看起來其實頗為豐神俊朗,雖然頭發、眉毛和胡子都是白的,可也稱不上老翁吧?
可無論怎麼說,他既然被鎖仙繩逼出原形後,還是個人形模樣,就不該是賊人了。陸六雖然滿腹疑惑,還是上前幫他解了繩索,又把他扶上岸來。
南極仙翁全身上下不住淌著水,一臉的不快和尷尬,又說:“你又是天字一號房出來的吧,怎麼如此冒失?”
陸六隻好說:“對不住前輩了。”
南極仙翁冷哼一聲,轉而對曲項說:“你扶我出島。”
曲項說:“真君見諒,徒兒已是東籬島的人了,有要事在身,不便隨意出入。真君特地來耍了徒兒數日,也該滿意了吧?”
南極仙翁訕訕地看了看他,口氣忽然軟了下來:“我怕嚇著你的寶貝鵝,把元丹吐在府裡頭了,我這樣子,要是路上遇到個小妖怪,可如何是好?”
曲項劃動竹筏,隨手捉了一對鵝放在上麵,就把鵝群趕上岸,對老李他們說:“我們走吧。”
南極仙翁瞪圓了眼瞅他,口裡怒道:“你你你……”
陸六心裡有愧,就說:“禍是我闖的,我送你出島吧。”
南極仙翁沉吟片刻,拉長了臉說:“那好吧。”
陸六伸手把他頭上的水浮蓮拿下來,扶著他說:“走吧。”
南極仙翁想了想又說:“不成,我這樣子,要是被你們島主看見了,臉還往哪擱?你給我弄頂紗帽來。”
陸六無奈,隻好在鵝舍四周找了找,把曲項的鬥笠拿來給他說:“紗帽一時不好找,這鬥笠你湊合著遮一下吧。島主正忙著,應該不會出來的。”
南極仙翁戴上鬥笠,揪住陸六的衣服說:“走。”
兩人走了一段路,陸六終於按捺不住,開口問:“仙翁?曲項是你的徒兒?”
“嗯,這小子背叛師門,跑來這風流快活來了。我要是把他逮回去了,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陸六關心的倒不是這個,他又問:“桂斧他們也認得你?”
“那是自然了,桂斧就是廣寒宮的吳剛啊。”
陸六大駭,正想問吳剛犯了什麼天條,轉念一想,又覺得機會難得,應該問問自己的事。忙畢恭畢敬問:“仙翁啊,您知不知道,我從前是做什麼的?犯了什麼天條?”
仙翁捋著胡須說:“這事說來話長。其實我也不清楚內情。隻知道,你們天字一號房裡頭,有一個人,是島主急切要找的。”
陸六忙追問:“是個什麼人?”
南極仙翁連連擺手,又用手捂住耳朵說:“彆問我,彆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陸六十分無奈,隻得收了口。
待走出一大段路後,陸六又重試探了一次:“為何桂斧、曲項他們都記得從前的事?我卻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們跟他們不同,你們是……”南極仙翁忽然捂住嘴,瞪了他一眼,喊道,“又想套我話,不成。天機不可泄露。”
陸六暗自歎了口氣,把他一路送到東籬島門口的時候,菊花叢那頭飛進來一隻仙鶴。南極仙翁跨坐上去,就一路飛走了。
陸六看他弓著背的狼狽樣子,暗想,難怪曲項不願跟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