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麻雀是我清虛宮的。本想叫它長長見識,不想一時忙碌,竟走丟了。望侍衛大哥莫怪。”
男子一身素白,身姿清瘦頎長,於這水晶玉壁琉璃金瓦的殿宇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壯漢見到來人稍稍收斂了神色,拱手一禮,可話裡話外卻並無幾分敬意:“既是殿下的寵物,那殿下便接回去吧,隻是務必好生看管,莫要衝撞了天後。”
“多謝。”他眸中未掀半分波瀾,縱這侍衛不敬,仍持著自身禮數,不卑不亢。修長的手指將她托於指節之上。
“唧。”
錦時配合地應了聲。
鼻息間縈繞著淡淡地白檀香,溫雅沉靜。
“唧唧唧唧!”多謝神君救命之恩!
她側過腦袋在他指尖上蹭了蹭,示好地以表感恩。
席玉向來與人淡薄,從未有如此親昵之時,頓時指尖一僵,行至無人之處便速速解了她身上的封印。
“哎呀!”
不同於錦書的法力金光燦燦,花裡胡哨,盈盈白光仿若水一般寧靜柔和,包裹她全身,方才的小麻雀竟是化作了個女神仙。
青絲如瀑,未著妝飾垂散著,紅裙輕薄,肩膀下隱隱透出白玉般細膩的肌膚。
錦時呆愣地仰著頭,從他眸子中清晰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她怎麼現出的是女兒身!
“不,不對不對,錯了錯了!”
錦時慌了神,匆忙想要欲蓋彌彰。
這聲音…,那晚為人間祈禱的少女竟是她?席玉目光一滯,隨即將她的驚慌失措看在眼中,並未過問隻言,背過身去站定,為她布了個結界。
而錦時忙手忙腳的自是無暇注意席玉,她一邊想著說辭一邊化作男兒郎模樣,可當換了身裝扮後她又意識到,自己此番才是真真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簡直就是對身份有問題的不打自招啊!
錦時苦著臉撓了撓頭,轉身見他仍十分君子的背對著她,安靜耐心的等待著。
錦時一咬牙,將自己又從男兒郎變做了天宮侍女的模樣,躊躇許久,終是拽了拽那人的袍袖:“神君,可以轉回身了。”
她正愁接下來要如何是好,那人卻先一步彎了身,拱手歉道:“不知是仙子,方才多有失禮之處,望沒有冒犯仙子。”
他生得一副冰肌玉骨,如長在雪巔之上那聖潔的白蓮,隻可遠觀而不褻玩。
鳳凰本性總是偏愛於美麗之物,讓這般美人給自己道歉錦時心中升騰起一股罪過感,連連擺手,心底的那份緊張也被一同消散,將他胳膊托起:“不不,是我要多謝神君方才出手相救,若不是神君,我便要以身份不明的不軌之徒,而被抓到大殿上了吧。”
一想到被抓上大殿使得這兩千年的辛苦白費,莫說娘要被氣死,她自己都得嘔兩口血出來。
“天宮森嚴,無邀不得入。尤其今日,天後壽宴,更為緊要。”席玉目光落在她仍停留在他袖上的手,傳來一陣溫熱。
有些,太近了。
他不著痕跡地將衣袖從她手中抽出,微微拉開了些許距離。
錦時沒有察覺,隻聽他如此說,以為他誤會了自己的來意,急切地上前一步與他解釋:“我知道的!我不是不軌之徒,是跟在家人裡來的。隻是神君能不能替我保密?家裡看我看得緊,不願帶我上天宮,可我已經在族中悶了兩千多年,隻偷偷隨兄長去過凡間。我也想看看自己所在的神界,於族外是什麼樣的。”
少女不諳世事地目光一片坦誠。
“兩千年。”席玉笑了一下。
“神君笑什麼?”錦時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席玉將頭微搖,與她道:“仙子年歲尚小,性情單純。隻是,男女之彆,恐損仙子清譽,萬不可…”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
錦時此時便再是遲鈍也儘數了然,忙後退了半步。
她一直被養在族中,日日最多見的便是父母兄長們,怕她是女兒身的消息走漏,更是連朋友也不讓她接觸,故而從來沒有養成男女之彆的認知。但她從凡間話本子裡聽了不少,什麼肌膚之親,以身相許的。知道在凡間男女大防是很重要的禮數。原來神界也講這一套嗎?
不過比起這些她還是更在意另一件事:“我不小啦,我已經兩千歲了呀!神君笑我年歲小,那神君如今年歲幾何了呢?”
“三萬歲。”他耐心答。
足足長了她兩萬八千年。
“神君竟比我大哥還要年長!”錦時訝然地睜大了眸子。
“不像麼?”
“不像。”錦時搖搖頭:“大哥兩萬多歲,蓄了一下巴胡子,我爹爹也有胡子!我還以為,這個年歲的都會蓄胡子呢。可神君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神仙了!話本子裡寫的‘除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人配白衣’大抵就是神君這般模樣吧!”
她說得真誠,不知他處境難堪,故而一貫清寒,便是想拿,也拿不出更好的衣裳來。諸神奚落的狼狽,於她眼中卻成了舉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