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片赤誠，並未懂他言中之意。

席玉將發簪攏於掌心，甚至不敢用力去握。他素來有禮，不屬於自己的必不碰分毫。縱是彼此負有婚約在身，亦不能欺她懵懂。

“發簪，如是男女之間，必得是最重要之人才可相贈。我收不得此物，還請仙子收回。”

他微微躬身，發絲順著傾垂。

隨手中一輕，錦時將發簪從他掌中拿起。

席玉睫毛輕顫，想，如此，於她於鳳凰一族才好。若能尋機解了這婚約，她也便不必再為此受許多委屈，可以女兒身自由的行於神界之中。他正思索。

“殿下就是我最重要之人呀！殿下是我第一個朋友，是重中之重，意義非凡。殿下要還我這簪子，可是不認我這朋友？”錦時踮起腳尖，輕輕將那翎羽化作的簪子彆在了他的發間。

“再說，拔都拔了，殿下還我，它又長不回去，豈不是白疼了一下？凡間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有殿下做朋友，我這小小麻雀精，也算是‘上麵有人’啦！”她學著凡間的話與他玩笑著，見他怔神，便怕他是給當了真，忙又道：“哎呀，我是說笑的！殿下放心，我絕不會打著殿下名號招搖撞騙！”說著，抬手：“真的，真的！”

發間多出的那一分的重量，就好像他這空寂的命運裡突然闖入了什麼。

席玉回過神，持禮的隔著衣袖攔下她起誓的胳膊，輕輕搖頭：“並非如此。”

是他本不該有朋友。

拒絕的話再次到嘴邊，可對上那雙滿是期待的眼睛時，順著便改了口：“罷了，那我便先收著，若來日，仙子想要討回，我再奉還。”

“誓言不可亂起，一旦誓成，有所違逆，便要承擔業果。為著這些微末之事，實在不值。”他叮囑道。

見他認真，錦時想他應是很在意此事，於是也端正了神色與他解釋：“殿下，我並非不知起誓的後果，隻是不想你誤會。殿下今日幫我，又帶我來縱覽天宮，殿下是個心腸頂好的神仙，我更是真心實意感謝殿下，想能與殿下做朋友。這支簪子是對殿下的謝禮，既是送出去的東西，殿下如何處理都是殿下的事，卻沒有再收回的道理。”

頓了頓，見他眉宇間消散了嚴肅之色，便話茬鬥轉，笑問：“那，我是能打著殿下名號招搖嘍？”

錦時將身子微微前傾，眼睛眨啊眨，滿是狡黠。

她有意略下了‘撞騙’二字，雖是玩笑亦要有分寸。於大是大非上她拎得很是清楚，這撞騙是萬萬行不得的。

席玉忍不住垂頭輕笑出聲來。回神間也有些意外，從前都是見司昭與各路神仙談笑風生，他與那些神仙總是沒什麼可說的，心始終如一池死水激不起半分波瀾，可今日，卻好像被投擲進一顆小小的石子，那漣漪蕩啊蕩，久久不消。

“仙子若需要，自是可以。隻是，以我的身份，於天宮之中，恐還不如仙子。”思慮中，聲略沉。

父帝虧欠於鳳凰一族，隻要還有用得到鳳凰一族的時候，就必得格外遷就些。她的身份，又哪裡用得著借他的勢？隻怕借勢不成，反倒是他會為她招來麻煩。

聞言，“那我保護你！”錦時‘咚咚！’兩聲，十分實在地錘了錘胸口，一副義薄雲天的模樣。

她聽力極好，以為他聲中那忽然沉下的波動是因為觸到了心傷處。想到八哥說過的，以他在天宮的處境恐怕如履薄冰。

“你彆擔心，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殿下是我認定的朋友，我也是可以保護殿下的。真的！今天隻是意外。”

她比劃了一個兩肋插刀的手勢：“是這樣吧？凡人說的，兩肋插刀！”

“那，小神先謝過仙子了。”席玉笑著拱手一禮。

“小意思，禮尚往來嘛！”

雲巔之下，傳來鼓聲陣陣。

席玉的目光順著雲下望去，諸神抬著各自的獻禮，於殿外排開，隨仙侍聲聲傳宣，一一進殿拜賀。

原沒有他在，這壽宴會辦得更順心暢快，彼此也少些膈應。可為著禮數，他卻偏偏缺席不得。

“壽宴開始，仙子可要一同前去？”他麵上不顯分毫，將情緒收斂地極好。

錦時怕在殿中會與爹娘撞上，或節外生枝，如今已經見識了天宮勝景，一場壽宴而已，也就沒必要非得看熱鬨了。

“殿下將我再變回麻雀吧！我且在殿下袖子裡躲上一躲，混回哥哥身邊。”

她雖對外界充滿好奇，卻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尤其大殿下的處境本就不易，更該少為他添惹麻煩。

“好。”

盈盈白光溫和的包裹住她，錦時忽然想起：“對了，殿下！”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他施法的手，由他指間觸到了絲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