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術瞬間終止。
“我們既已是朋友,我以後若想尋你該怎麼辦?我兩千年才得上一次天宮,下次再尋到機會,不知又要幾千年。”到時候他把她忘了怎麼辦?
席玉眉心一跳,感受著覆蓋在他手上的溫熱,與他天差地彆。
“殿下?”
她巴巴望著他。
於是一麵水晶般剔透流光的雕花鏡浮於掌上:“隻需注入靈力對著鏡麵搓一搓,我便可聽到你的聲音。”
錦時歡喜地雙手將法器接過:“那我可以常與殿下說話嗎?可會擾到殿下?”
“無妨。”
他搖了搖頭。
“太好了!多謝殿下!”她小心嗬護地將法器放在心口處,時不時就摸一摸,確保它還安全。
席玉看著她仿佛對待活物一般,生怕會磕了碰了的緊張樣子,溫聲道:“仙子不必如此緊張,若非法術損毀,不會壞的。”
錦時卻堅持捂著心口:“我知道殿下就在這天宮中,若當真壞了,也大可以想辦法跑來一見,隻是要如何磨一磨哥哥,尋個機會難些。但法器終歸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是殿下送我的呀!這還是我收到的第一個來自朋友的禮物呢,當然要好好對待啦。”
族裡什麼法器沒有?尤其是被寶貝糊了心的爹爹和八哥,從他們枕頭下麵隨便一掏,抓出來的都能震驚四座,就跟人間地裡的白菜一樣。她所看重的本不是法器,而是這個法器的意義非凡。
“不過殿下的法器還真好看,看著這麵鏡子就好像看見了殿下,很是清雅。所以我可更得仔細著,若使白玉微瑕,那就可惜了。”
說罷,錦時張開雙臂,在那零散飄揚著的花瓣間轉了個圈:“我準備好了,殿下快將我藏進袖子裡吧!”
聞言,席玉長睫微微顫動,他似想說什麼,可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盈盈白光籠罩在她的身上,縮小縮小再縮小,最終形成了一個光球。
席玉將錦時穩穩放進袖中,因有光球托著她,不至於滾來滾去,一路上十分安逸,白檀香的味道縈繞周身。
與錦書風風火火不同,席玉的舉止言行就連衣角揚起的弧度都那般溫和。像蚌殼中曆經磨礪誕出的珍珠,散發著溫潤的柔光。
也正是這幅與世無爭,萬年如舊的淡然,令天後覺得尤其礙眼。
魔界汙穢的血脈玷汙了神界血脈的純淨,他的降世本就是神界恥辱,卻還能以天帝之子的身份安享榮華。得了這般恩赦厚待,又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那雙眼睛,真是像極了他的母親,深藏著漠視與不屑。好像他們苦苦相爭的一切,都不過泥沙瓦石。
可她是與天帝並肩的天後,就必須要做出同樣的寬宏慈愛,容忍下這個不光彩的庶子,一次次聽這個賤種稱呼她為“母神”。
錦時躲在席玉袖中,小心翼翼隻求不要出了岔子,自是看不到天後眼中那淬了毒般的厭惡,隻感受到他恭謹地拱手俯身,大抵是已經走至了殿中央。
“席玉叩見母神,恭祝母神福壽無極。”
饒天後苛刻,他的禮數亦從挑不出錯處。
錦時屏住呼吸,往他袖子深處挪了挪,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卻遲遲沒有聽到天後開口。
這天後是耳朵不好使嗎?她歪了歪腦袋。
笙樂未有歇意,輕盈地腳步忽遠忽近打著圈,想是仙子們在展現舞姿。錦時忍不住蹙起眉頭,一隻小麻雀的臉上竟也能流露出不高興的神色。
她雖被勒令不準與外界接觸,但腦袋瓜很靈光,再不通人情世故,這會兒也推敲出了天後娘娘的故意為之。
就算耳朵不好,總不至眼睛也盲了。天後又哪裡是耳朵不好,分明就是耳朵太好了,在故給大殿下難堪!這滿殿諸神仙客竟也無一站出為他緩言兩句,大殿下的處境果然十分艱辛。
許久。
“席玉我兒,起來吧。”天後端坐著,高聳的發髻上珠釵滿綴,終於居高臨下的揮了揮手,如同施與的是什麼恩典。
“謝母神。”他從容地直起腰身,儀態未減,不曾有半分被刁難的難堪 。
眸間沉靜無波,無喜無憂無怒無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