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他出神間輕微地轉動過手腕,仍不忘小心控製著幅度。
不知過了多久,那囉哩巴嗦的壽宴總算是散了。錦時被法術溫柔地喚醒,站定身子,匆匆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徹底醒了神。聽到混亂交雜地腳步與交談聲,怕會與不靠譜的八哥錯過,忙‘唧唧’叫了兩聲與席玉做彆:“殿下,我要先走了,等回到族中,定會用法器找你!今日多謝殿下的照顧!”
“去吧。”
他特意行至鳳凰一族附近,未點明一切,不動聲色地擋住了過往的視線。
待出大殿時,袖中已隻剩下果皮。
“大哥。”司昭跟了出來:“我去召一隊天兵跟隨,整頓好,三日後便出發。”
“有勞二弟。”席玉抬了抬手,並無異議。
幾位神君一前一後而至:“大殿下,二殿下。”
他恭謹地行了一禮,並不多語。而那些神君所奔而來的自也不是他。
“此次剿魔,務必多加小心。事後,想必天帝會為二位殿下重排職務,好事,好事啊。”
“為神界安寧儘力,是司昭應做的,無謂於職務。”
司昭笑著搖了搖頭,眉宇間一派赤誠。太白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拿出了幾瓶丹藥:“這是我新煉製出的丹藥,給你小子啦!”
“多謝星君!”
“…”
他麵上掛著淺淡地笑意,歉然道:“清虛宮內事宜,雲凡尚且手生,恐出差錯,席玉先行一步。”
“好,好。”太白捋了捋胡子。
方才還聊得熱絡,經席玉的打斷忽然降溫。
“你大哥這性子,哎,未免太過孤僻。他那清虛宮能有什麼事?”無非刮刮風,下下雨雪,四季輪轉罷了。
“大哥向來‘慎始敬終,行穩致遠。’再小的事,也慎重以待,也是為凡人儘責。”司昭望著席玉遠去的方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小時候他從未意識到母神的偏頗,待他覺察時已是如今這番局麵。好在大哥也不過是性情冷淡些,與人不親,但始終都是恭敬守禮的。
若針尖對麥芒,那他才是真不知如何是好。
清虛宮內。
雲凡正對著密密麻麻地凡間命薄手忙腳亂。
“殿下。”他撓了撓頭:“好像雨勢小了些,本該造成滑坡,於此中死去之人得以劫後餘生,這命薄…”
“無妨。”席玉算著時辰:“還來得及。”
他翻手施法,漫天大雨衝擊著平靜下的山坡,第二次滑坡洶湧而來,將停留不走眷留財物的人,已無餘力之人全部席卷其中。看著命薄上的名字一個個儘歸命數,因果清算,前往新的輪回。
雲凡緊提著的那口氣鬆了下來,抬起袖角壓了壓額角冷汗。
“太好了,沒有釀成大錯!”
若使凡人命數變動,則牽一發動全身,該完結的因果沒有完結,又生出新的因果,其責自要殿下背負。兢兢業業於天帝心中無功,但凡疏漏便是大過。
“若真因雲凡的錯連累了殿下,雲凡真是萬死猶輕了!”
他越想越後怕,幾乎得以預見天後會如何借題發揮。
“你是我清虛宮的人,你出錯便是我失責,何來連累。”席玉收回手,望著自責不已的雲凡,再次想到了‘朋友’二字。
其實,他這清虛宮也並不是那麼清冷,是他一直刻意回避了那些他所擁有著的東西。
“雲凡。”
“儘聽殿下吩咐!”他挺直了身子,恭謹俯身拱手。
見狀,席玉心中生觸地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將他扶起:“你跟在我這清虛宮已有一萬年。這一萬年來,多謝你儘心。”
“殿,殿下?”雲凡從未想過會得大殿下一句謝,猶覺自己所做不足,一時沒反應過來,呆愣原地。
席玉已然轉身朝殿內而去。他仔細取下銀簪,解其封印,金紅色的鳳翎在昏暗中熠熠生光,似聽到了冰雪消融,於簷下化水之聲。
那無欲無念,三萬年清冷漠然的神明,睜開了他的眼睛,於袖間沾染上了一絲煙火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