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瀾麵色一時難看得厲害。老龍與老狐狸居心叵測,小狐狸崽子一副入情入理的模樣出言附和便罷了,女兒竟也不肯聽話。頓時氣上心頭:“罷,罷。隨你去吧。”
孩兒大不由娘,她真是白操心!
錦時身子哆嗦了一下,不敢對視,怕從母親眼中看到失望。可她現在真的不能走,於是咬牙叩下腦袋:“多謝娘。”
鳳瀾說走便走,抬腳繞過女兒,沒有半點停留。
眼見氣氛冷凝,天後噙著笑,想,到底是自己算得更準些,隻要有情在,小姑娘怎麼還會再聽爹娘的?她就喜歡這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聽話,好掌控。於是親自俯身托起錦時的胳膊,更加柔聲細語,一派慈眉善目,出言緩和:“錦時啊,你的寢宮一早便準備好了,讓司昭帶你去瞧瞧吧。”
“多謝天後娘娘。”凡間變臉是登戲台子,天後卻是將戲台子搬上了平常。錦時對天後的變臉深感恐怖,垂首應著,倒慶幸起是二殿下帶她去瞧,心中鬆快不少。
司昭拱手於天後告彆,起身抓住了錦時的手腕。
他力道並不重,隻是步子略急切,拽得她一個趔趄,又一頭撞上了他的後背。
“哎喲!”錦時揉了揉自己可憐的腦袋,見四周沒什麼人,支楞了起來:“壞狐狸,你走那麼快乾什麼!”
“壞狐狸?”司昭頓住腳,正立於了一樹西府海棠下,頗為好笑的望著她。還從來沒人敢這般稱呼他。
錦時個頭不高,卻不願氣勢也矮一頭,於是將胸膛一挺,昂起了下巴:“我救了你,你又是笑話我,又是這樣拉拽我,不是壞狐狸是什麼?再說,是你先喚我小鳳凰的!”
她可不怕她!
一狐一鳥四目相對,許久,狐狸先彎下了身來,將那雙好看的眸子一眯,帶著幾分危險的味道湊近,嗅了嗅,抬眼問:“哼,那你知不知道,壞狐狸最喜歡吃什麼?”
“吃什麼?”錦時向後縮了縮脖子。
他實在逼得太近了,近的她能清晰得數一數他的睫毛;那高挺的鼻梁,差一點點便要蹭過她的鼻尖;落日餘暉下,海棠花香淺淺縈繞,狐狸眼中藏著星星點點戲謔的笑意。
“當然是——你這種嘰嘰喳喳的小鳥!”
錦時明知他是故意嚇唬她,卻還是不爭氣的一個激靈向後蹦了一步。
司昭鬨夠了,得意的一挑眉,探過手來再一次拽住了她的手腕:“好了,跟我來,我有事與你說。”
這次他將腳步放慢許多。
一紅一青兩道身影穿梭過漫天簌簌的海棠花,浮雲飄渺,最後一縷餘暉消弭,暮色漸沉。
他將她帶去了一處無人的殿宇,不忘施下結界隔絕人耳,模樣十分謹慎鄭重。
“小鳳凰,你我本素不相識,你舍命相救所為的是另有其人吧。”
錦時一怔,想著宴上對他的印象,於天宮諸神眾仙裡還不算太討厭,便與他說了實話:“是,我聽聞大殿下被罰了雷刑,若二殿下出事,那大殿下必…,所以才會救殿下。二殿下,不知大殿下現在如何了?我正想著要去見大殿下!”
“現在倒不一口一個壞狐狸了。”司昭抱臂倚靠上牆麵,微微歪頭。發絲垂散,投射下一片陰翳,將她遮擋其中。
有事二殿下,無事壞狐狸。真是機靈滑頭得很。
“我呢,在宴上曾見到,大哥換下了常用的發帶,而改用一支羽簪,再見你時便料得出些許。但是,大哥於天宮中處境艱難,你或許不知,你若暴露與他親近,反而會為他招禍!母神必將揣測,他與你結識是否蓄意拉攏鳳凰一族,如此一來,便連鳳凰一族也要遭殃。”他緩緩說著。
“所以我撒了一個謊。我對你母親還有父帝母神說,是你我於宴時有過緣分,結識為友。”
話到此處,司昭站直身子,端正了神色:“迫不得已,望你可見諒,也望你日後莫說走了嘴。”
雖說他與大哥並無多親近,卻也畢竟是兄弟,他知母神多刁難,便想能償還一二,以能叫大哥日子緩和一些是一些。可惜母神強勢的性子,如今對大哥是愈發的狠辣。
錦時一邊聽一邊點頭,恍然大悟:“噢!原是如此,怪不得你對著我一個勁的擠眉弄眼,我還以為你眼睛不舒服呢!見諒,見諒,你也是好意。看來,你是隻好狐狸嘛,是我錯怪你了。”
聽著這會兒她又從‘二殿下’變成了‘好狐狸’,司昭無奈,屈指在她腦門輕彈:“你不是惦記著大哥嗎,大哥在他的清虛宮,我曾去瞧了一次,情況並不算好,你若去探望,便替我將丹藥一同捎去吧。記得裝成仙侍。”
說著變幻出一個小白瓷瓶遞與她:“這是太白星君曾贈與我的。”
錦時小心接過:“那我先替大殿下多謝了,放心吧,裝仙侍嘛,這個我拿手!”
“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南去,過了百花園,向西,過橋,這一路會有些遠,待行至略偏處時便能看見清虛宮。”
“好!謝謝你,狐狸神君!”錦時將瓷瓶收好,一禮,又換了個稱呼。
見她變作仙侍模樣,蹦蹦跳跳就要往外跑,司昭忙喚:“記得早點回昭陽宮!”
“知道啦!”錦時轉過身,笑著衝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