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臉皮薄 朝會散後,席玉方行出紫微……(2 / 2)

如錦似玉 橙六 3703 字 11個月前

桌案上的書卷尚未及收起,清風一吹,打眼便瞧到魔界、冥界等字眼。

錦時一瞬想起諸多事來。

思慮間將果籃輕放,細細留意著他的麵色:“聽聞天帝授殿下掌四方天兵,那些仙侍仙子定也是聽聞了此事,所以想來一見殿下英姿。哎呀,看來我果然很有眼光,抱上了殿下如此有前途的一棵大樹!今日殿下身子可好些了嗎?”

聞言,席玉輕笑出聲,許是起伏略大了些,轉而垂首悶咳了兩聲。再抬頭望向她時,身子的那絲不適已被掩藏,竟也學會玩笑,與她道:“如今我總算有兩分薄麵可供仙子‘招搖’了。多謝仙子記掛,已無大礙。”

錦時難得蹙眉,傷得那麼重,怎麼可能就大好了呢。

她敏銳地意識到,他不喜外露脆弱的姿態,不願親者痛仇者快,所以若說無事那必是有事,又倘若某天他說隻需歇一歇,有些累了,便是到了瀕死的地步。

天宮裡的日子如履薄冰,他又如此要強,不知要隱忍咽下多少委屈與苦痛。

錦時張了張口,寬慰的話往往才最傷人,於是她半裝糊塗沒有直言戳穿,道:“殿下已無礙就好。我初上天宮時便知,這天宮裡人情冷暖與凡間無異,真是好沒意思。”

話到此處,她略略停頓,從果籃中摘下一顆葡萄,仔細剝著它的紫衣,繼而道:“殿下可知我娘?她的作風從來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從不覺得睚眥必報是貶義。若有人勸她大度些,她定要奚諷質問,若以德報怨,又何以報德?所以我們家脾氣各個暴烈,又護短,又吃不得虧。我麼,其實是兄妹九個中脾氣最好,最講理的了。”

“殿下是我朋友,那就是自己人,若誰損殿下,亦是損我,我雖脾氣好些,卻也見不得旁人欺負我的家人朋友,所以,殿下莫要事事咬碎牙和血吞,我總是會站在殿下這邊的。”

說罷,一顆晶瑩剔透的青綠珠子也剝好了,她順手就將葡萄遞向席玉唇邊:“仙果補充靈力,殿下不妨多吃一些。”

席玉一怔,他自知自己從不被人選擇,所以在領四方天兵後亦不曾信那些諂媚討好之言,可她在說這些時,話中眼中並無旁物,乾乾淨淨,像沉寂的夜晚終於迎來天光乍破,像久旱的土地終於得到甘霖,像潮汐交錯,將他的心底攪弄起洶湧的波濤。

甘甜的果漬已經觸到了他的唇,席玉呼吸一滯,似乎用手接又或順著張口都不大合適。一個恐傷了她心意,一個則不合禮數。

思緒兩相爭鬥間,身體遠比一切都要誠實,待回過神時自己已經順從她意緩緩咬住了那顆葡萄。

春風拂麵,卷動細微的發絲撩過臉頰、脖頸,癢癢的,而酸甜之味迅速侵入味蕾,一發不可收拾。

食髓知味,這一時的放縱,便打開了一扇再也關掩不上的大門。

是他太過於渴望這份溫暖,就像在凜冬裡獨行於雪地中的流浪者,凍僵了手腳,意識模糊,而前方有那麼一間房屋,裡麵暖意洋洋,燃著一爐救命的炭火。幾乎是求生的本能,他難以抵抗。

錦時本沒想那麼多,可當他咬住那顆葡萄時,微涼的觸感與她指腹無意間地摩擦,引得她指尖一顫。

她後知後覺想起他說過的男女之彆,好像是太近了。近到她看到了他顫動的長睫,看到葡萄的汁液沾在了他的薄唇,為他染上了一層瑩潤的光澤。看起來好像盛著朝露的花瓣。

與司昭狐狸般的眉眼不同,他並不是濃烈的長相,溫潤下是清疏,如高山之雪,透著不可褻玩的矜貴。

錦時迅速將手收回,恐自己莽撞無禮冒犯了他,不敢再亂伸手。席玉亦迅速向後與她拉開距離,並朝窗外望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才堪堪鬆了眉頭。

“小神失禮。”

無論如何都不該這般失了分寸。

他暗惱自己,有些狼狽地也念了一遍清心訣。可腦袋裡卻怎麼也停不下那些紛亂的思緒,就好像月下神君的府邸中那滿地打成結的紅線,萌生起一個與之前完全相悖,道貌岸然的念頭。

婚約所定本就是他,天後欲安排司昭與他‘爭奪’才是荒謬。那為什麼不能…

他向來清楚。本不覺多麼痛苦,可當光照進來,當手觸碰到了浮木,就會發覺自己一直處於黑暗之中,一直在溺水。而一旦發覺了痛苦,便再回不到最初的麻木。所以他才一再想要躲避,如此,對她,對他,都是好的。

欲念、所求,隻會成為深淵。

錦時手足無措地連連擺手:“是我失禮了,我,那個…,殿下莫怪。”她急切地想要解釋,又尋不出合適的話來,磕磕巴巴反倒險些咬了舌頭,恨不得給自己腦殼一個暴栗。怎就忘了他最重視這些呢!

席玉看出她的不安,壓下腦袋裡那高尚與卑劣的混戰,隻聽到心跳聲震耳欲聾,安撫她道:“葡萄…很甜。”

“…”錦時一怔。

“殿下喜歡就好。”雙手於案下絞著袖子,抬眼見他眉眼噙笑,與她輕說:“喜歡。”

羽簪在照耀下流轉過華光,她看到自己的輪廓清晰地映在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