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殿下在翻閱與魔界冥界相關的書卷,殿下…是要去魔界與冥界嗎?”
錦時將話岔開,既是惦記著紫菟的事,亦是不自覺地躲閃。
“嗯。”席玉應道:“父帝今早朝會時提及,冥界與魔界勾結,為魔族供取神魂提升修為。茲事體大,我意去暗查一番。”
說著,他略有一頓,而將眼睫低垂。
去暗查不過是個由頭,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去找尋自己丟失的記憶。自淨水一戰,那些他從未深究過的,如一團迷霧的過去在心頭作痛。他感知到這對他十分重要,他應該去找尋,找尋到自己真正的根源。
錦時腦袋瓜一轉,趁機央道:“殿下既是暗查,肯定要做些偽裝,若是帶天兵天將未免過於明顯,不如帶我同去吧!我可以為殿下打掩護,還能保護殿下!”若能跟去可謂是一舉兩得了。她不禁為自己這完美的小算盤得意不已。
“仙子不必為我費心至如此。”他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顫了顫,眸光淬上了一抹深長不明。袖下的指尖蜷起,隱忍克製著心底的翻湧,怕她的好,點點滴滴,像一場春雨落在了石縫裡,而那些念頭便是得春雨滋生出的青苔,隻會愈發貪得無厭。
覺察他的異樣,錦時微怔,本想好的話到了嘴邊,終是選擇了如實交代:“其實…還有另一件事。”
她將那株菟葵變出:“這是紫菟仙子送我的。來清虛宮時我遇到了紫菟仙子,她有一段塵世親緣惦念未了,如今那婆婆命數已到,魂歸黃泉,她想去一見,可太白星君不願她去再涉凡間之事。我為了進天宮,曾騙了紫菟仙子,所以我想幫幫她。”
錦時本以為自己從實招來會惹得席玉不高興,畢竟自己是在拿他做幌子,還說什麼保護他,結果另有目的,那些話就顯得格外虛假。
可想要保護他,擔心他傷勢,在意他安危並不是假的。
“仙子既是因我而上天宮,欠了紫菟仙子的人情,便是我欠了紫菟仙子的人情,此事,我自當應承。”席玉麵上並無異色,甚至沒有進一步細問就應承了下來。
錦時心中卻十分在意,顧不得那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殿下,雖然我想幫紫菟,可我想要去保護你也是真的!”
“我明白。”他溫和地笑了笑。
他自然知道,她性情純善,待誰都是極好的。
也正是這熾熱而純粹的好,將他內心的不堪一展無遺。
他目光停落在被她扯住的袖角,反複克製之下,悄悄放任自己片刻貪心:“明日晨時,仙子將紫菟仙子帶來,一同隨行就好。”
錦時大喜:“多謝殿下!”
“不過。”她微微歪了歪腦袋,陽光炫目,時光靜謐,漫長,白檀香的味道悄悄彌漫。偏居一隅素來冷清的清虛宮仿若有了活的氣息。
“殿下喚紫菟仙子都是稱名字的,怎麼到了我卻是‘仙子’‘仙子’的?殿下若不介意,不妨直接喚我嫋嫋吧!”
雖說第一麵時她報的便是乳名,可他卻始終未曾喚過,似是一早知曉‘嫋嫋’二字是她的乳名,怕有所冒犯。如今再仙子仙子的稱呼倒顯得疏遠地很。而她不想與他疏遠。
“那,仙…”席玉一頓,思量間再三猶豫,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耳尖染上了一層緋紅,那兩個字在他唇邊徘徊了許久,終是敗下陣來,問:“嫋嫋既稱司昭為狐狸神君,為何又一直喚我為‘殿下’?”
嫋嫋二字經他口中喚出似乎格外好聽,錦時心情大好,前傾身子托住下頜,支著腦袋望向他,眨了眨晶亮的眸子,讚歎道:“殿下為人雖溫和持禮,可看著就像那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山雲巔處盛開的雪蓮,清冷聖潔,是不容褻玩的。好像唯有尊尊敬敬的‘殿下’二字才配得上殿下。”
她說得認真,明明是阿諛奉承的言論,偏在她嘴巴裡顯得格外誠摯。
席玉愣了一下,那抹紅暈順著耳朵一道延伸至白玉般的麵容上,將頭輕搖,笑道:“我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一,嫋嫋實在是謬讚了。既如此,嫋嫋於我,也不妨隨意一些。”
他有意在她乳名上沉了些音調,帶著絲引誘與哄騙,設下了一個小陷阱。既然已經貪心,再多一點點…也無妨吧…。他雙手於袖下緊握。
有來有往嘛,合理,合理!
錦時如此想著:“嗯…席,席玉。”
她略顯彆扭的嘗試喚他,在他那如一汪深潭的眼底望見了喜色,仿佛一粒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蕩起了一圈圈漣漪。再喚時順口了許多:“席玉。”
刹那間四目相對,她不自覺便揚起唇角,眉眼浸透了笑意。
“對了。”她忽然想到:“明天我需要把紫菟藏在袖子裡帶著嗎?星君極是反對此事,會不會叫你為難?”
若是她偷偷帶紫菟去冥界,事發了也大可一鳥做事一鳥當,想太白星君是不會對她有所刁難的。她雖有心幫助紫菟,卻也絕不能連累了他呀!
“不會。”席玉應道:“如今,我大抵能有兩分薄麵,可為嫋嫋撐腰,供嫋嫋‘招搖’。”
他與她說著玩笑,並未將其中惡心的、諂媚的緣由講與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