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常清,你又想如何?”邊令誠看著身後,“還不快將他抓住!”
封常清起身,周圍的陌刀手雖受聖命,卻是尊重這位大唐名將的,並未阻止。
封常清躬身:“常清的命是聖人給的,聖人要我的命我無話可說,隻不過常清作為將士,無法死在戰場為國效忠,想寫下謝罪之詞,還請監軍能夠交予聖人手中。”
邊令誠看著局勢,也隻能讓他進屋。
李倓進屋,查看著四周的情況道:“師父,我讓雲之準備了車馬,待會我出去引開他,你從後門走。”
誰知封將軍淡然在桌前坐下:“磨墨。”
“師父!眼下再不走就真來不及了。”李倓著急。
“怎麼了,眼下師父的話不管用了?”
李倓態度堅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師父你被誣陷,留的青山,不怕沒有東山再起之日。”
“小子,若今日是邊令誠讓我死,我便直接砍了他,可今日是聖人讓我死。”封常清深吸一口氣,自己開始磨墨,“師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眼下我若真逃了,便坐實了這個罪責。”
“那我現在就回長安,向祖父說明。”
“你這小子!眼下是什麼時候?”封常清語氣漸重,“大戰在即,為了我一個人,難道擱置戰史犧牲整個大唐嗎?”
李倓道:“師父,我們再拖延一會兒,等師祖回來,定是有辦法的。”
“你出去,我一個人靜靜。”
李倓被趕了出來,陳雲之趕來,原來邊令誠早就派人守在的城外。
他們的馬車和人馬早就被扣留下來。
“殿下,還是不要白費功夫了。”邊令誠說道,“今日是聖人要他二人的命,若是抗旨,怕是他們一世英名也儘毀。”
陳雲之拿起刀瞠目:“監軍以為賜死他們,你能活著出去嗎?”
邊令誠盯著他:“若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今日我定要教訓你這小輩。”
“來啊!怕你不成!”
“雲之,不必與他多言。”
邊令誠嗤笑道:“怎得,殿下沒往日那威風勁了?”
“我說你不是男人,永遠也不是個男人!”
“你!”邊令誠強忍住怒氣,那笑意瘮人得很,“那下官定會讓您長點記性!”
爭吵之時,封常清推開門,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此時他穿著他最愛的戰袍,帶上他破舊開始褪色的頭盔。
他一生清苦,三十歲才被賞識,戎馬一生,竟料不到最後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死在這裡。
他苦笑,眼角那滴淚忍不住落下,眾將士低下頭,不忍看。
他望著天,說道:“常清為大唐一生無悔,唯憾不能戰死。”
封常清語罷,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原來早在之前,他便已經準備赴死,將毒酒帶了進去。
“師父!”李倓嘶喊著,一把抱住他,他的身子微顫,但仍單膝跪著,不肯倒下。
他斜眼盯著邊令誠:“常清已死,你若敢牽連他人,我定做鬼也不會放過……”
“雲之,叫醫官!”
封常清將懷中的信塞在他手中,拉住他得胳膊:“小子,你我師徒情分不長,但師父卻十分有幸能有你這愛徒。師父走後,莫要難過,大唐的未來隻能是你……”
大丈夫不輕易淚淌,他雙眼通紅大喊著:“醫官!醫官在何處!”
封常清還是拉住他的手搖頭道:“小子幫師傅洗脫冤屈,這份信,交給陛下。告訴陛下,常清並無二心,一心隻為大唐。還有,我的兒……”
“師父,我能找醫官,能醫好你。”毒藥奏效,封常清嘴裡的鮮血止不住湧了出來,染紅了他的戰衣,任憑李倓怎麼努力想要止住,也止不住。
正當此時,高仙芝從外殺敵歸來,那鬢角白絲還在,他丟刀,跪倒在封常清麵前。
“常清?”老將鬢白的發絲落下,好似看著自己的孩兒,痛心地落淚。
封常清最後握住了他的手:“恩師知遇之恩,常清,常清無以報答,來生……”
還未說完,封常清已去。
隻是他從未倒下,即便是死去,也從未倒下。
“我殺了你!”李倓揮刀而起,直指邊令誠而去,可身邊的陌刀手快刀將他攬下。
而邊令誠則繼續說道:“封常清已死,高仙芝,你可服罪?”
高仙芝早已年邁,此戰本是不用他這老將出馬,可說道為國為大唐,他從無退縮過。
此時的他看著懷裡的徒兒,心早已灰冷。
“將軍退兵敗仗,我認罪,但說道克扣軍餉,皆是誣陷。”他朝著將士們說道:“你們是大唐的好兒郎,從市井來到戰場從無畏懼,我們退兵是因為畏懼死亡嗎?”
將士們不語,隻是忍不住的淚水已經充盈。
高仙芝雙目充血,看著諸人:“請你們告訴大家,我和封將軍是否是冤枉?”
雷動之聲響起!
“將軍是冤枉的!”
“冤枉!冤枉!冤枉!”
高仙芝看著封常清的屍首釋然笑道:“想不到,你我竟能共同赴死,也算是命裡注定。此刀殺逆賊,也斬奸臣!”
邊令誠見狀眼看這將士們要造反了,躲在後頭,連忙派出身旁的陌刀手:“奉聖人之命,斬殺違抗者!快上快上!”
李倓與高仙芝砍殺數人,可陌刀手是精良且人數眾多,寡不敵眾。
那一刀正好落在高仙芝的後背,自上而下砍下,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躲了。
可他卻為了護住李倓而中刀。
隻留下仰天怒吼的最後一句:“陛下,我們冤枉!”
大唐的兩顆星落下了,李倓年少時心中的那把火也好似在那一刻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