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語，我又說，“我的身體也是十五年前的。今日我出宮去交換房契，本來我以為他們寫錯，但既然惟允亦隻是個嬰孩，那確實我們是在十五年前。”停了停，又說，“唯一不同的，是我跟惟允沒有柏奚。他身體可好？”海市往惟允額頭親了一口，輕輕拍了拍他，“我已問過禦醫，他身體很好。”

我坐下，見海市眼下還是略有青黑，“那你身體好嗎？手臂還好？睡夠了？”她又看看惟允，見他把小小手指放進嘴裡吮吸，臉上不期然地展露微笑，又親了他一口。“我很好，師傅放心。但是我很想惟允，不知道他在那邊怎樣了，他還隻有十五歲。師傅身上可有異樣？”我與海市的俏臉相距不過數寸，她一邊吹氣如蘭，我一邊在想，雖非己出，她對惟允十五年來卻是嘔心瀝血，無微不至，是世上最好的媽媽！我們要是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兒......

“師傅！”海市見我陷入了沉思，搖了搖我的手。我反手握住她的手，“海市，我打算回去那天的山洞看看。”“我跟你一起去！”“海市，你是太後，如何出宮？！”“師傅，要是我們回不去，這十五年來的付出不是一場空？！十五年來，我倆堅守角色，養大惟允，守住大徵，就是沒有為自己打算一下！這幾日我回看了一下，感覺你我十五年來相守以禮，簡直就是毫無意義！”我心內亦有同感，但這是一個非常殘酷的事實，既已發生，何必再多言互相傷害。海市見我不語，又說，“師傅，你我既已身陷於此，萬萬不可再次走散！你要是要去一探山洞，你我必須同去！”

嬰兒惟允忽然大哭起來！海市看了看，知道他是餓了，馬上宣乳母進來。我本想行禮出去，不想海市還是不肯罷休，要跟我到書房查找古書。我知她性格執著，而且樂於執著，於是尾隨。園中一乾人等見我倆出來，又進了藏書閣，抬了頭，又彎腰行禮。

我倆進入藏書閣，海市想找的是南朝的《述異記》，書架看遍了都沒找到，突然一邊望著我頭頂，一邊往我方向湊過來，“師傅，你比我高，能不能夠一下上麵那本書？”我看她一臉認真，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想看清楚書的封麵，一是心動，抱著她接了個吻。她一下掙開，不看書，看著我，皺著眉道，“師傅！這都什麼時候了！正事要緊！”她這刁蠻的小表情，倒像是小時候在霽風館。我那滄桑的心已經死過幾次，除了對她，其他的一切都是隨遇而安。於是柔聲對她說，“海市，我不是跟你說了，我這身體也是十五年前的。你不要隨意招惹我。”她在這事上倒是牙尖嘴利，“身體年輕，心態卻老了？師傅就如此佛係，不想回去嗎？”“海市，正是因為我已經看淡生死，須知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倆也不一定能回去。”海市歎口氣，“無論如何，都該試試！”我點點頭，“嗯，我們找個機會回去看看山洞，還有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