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07(2 / 2)

豆腐女 香川流 3432 字 2024-03-31

所以在胡芳容暢想一番假若有小孩,怎麼掌握孩子的好日子,她想起黃蓮兒,貪心不足,大姐姐賣的錢還不夠嗎,賣的便宜,孩子的賣身錢四五兩銀子差不多,不比長成的,要賣的貴,除非賣給……

不會吧,到底是親骨肉,怎麼算緣分也有三分香火情,女兒賣出,兒子撐起門庭,算物儘其用了。

不然還能怎麼樣呢。

說來說去,這世間好沒有道理講,繈褓裡便定終生了,是死是活,是一生榮華,是一生貧賤。依胡芳容想,同本姓黃,黃蓮兒要比黃大郎可敬得多,假若黃大郎乃黃裁縫之子,武哥兒一案還有甚可說,假若黃蓮兒乃生藥鋪小姐,哪裡尋不得好夫婿。偏生惡人坐高位,好人土裡埋,胡芳容想著想著,漸睡了。

有用不起油燈的人家,自然有用得起的。

百千本線縫的書籍整齊擺置書架上,黃花梨的木桌,背靠椅子上有鬆青彈墨椅搭,書桌上擺放一盞油燈,房內設燈台,皆置油燈一盞,當然不能和白天的亮堂堂相比,能映照狀紙的墨字,拉得無限長直至融入黑暗的影子,便相當不錯了。在這文靜、雅致的書房裡,有位相得益彰的讀書人,正如誌怪小說裡進京趕考的讀書人,也如才子佳人話本中借住僧廟讀書滿腹經綸的讀書人,瞧他,麵容清秀,皮膚白淨,每個人見他都得說這是個讀書人,活脫畫裡出來的書生。

正是張纓子,陽穀縣縣令是也。

張纓子正在煩惱一件事情,就是李宅。

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商人置辦房屋再如何寬綽也隻能稱為某宅,若房屋主人加官進爵,房屋跟著水漲船高,人人都高看這房屋一眼,房屋便能稱為某府了。李宅的主人老家翁名德,字江一,祖籍姑蘇,進京趕考的途中與陽穀縣一小姐相愛,綏安十五年的同進士,做過最大的官是京中禮部五品侍郎,前陣子致仕,除卻大兒子李文濤學業有成,如今在京城時任禦史,其餘二子三子皆不成器,不過蒙老家翁蔭蔽,來地方悠閒度日罷了,張纓子前幾日特地乘官轎拜訪李宅,既是為全禮數做給他人看,也是拜訪地頭蛇。

普通百姓不清楚,鄉紳地主都還記得。

原來幾十年前,有個黃姓的地主,家裡一個如花似玉的閨女,看上了進京趕考的年輕人,如今時至境遷,當年的閨女成了滿鬢斑白的老夫人,老夫人的兄弟早早化為塵土,隻留下一家生藥鋪,一對夫妻和他們的獨子黃大郎,也是說老夫人是黃大郎的姑奶奶。

真正令張纓子煩惱的不止這層親戚關係,而是禦史李文德的關係,曾經李文德有恩於張纓子。

如今李文德親戚有難,正是還人情的時候。

可武哥兒的狀詞,武娘子與女兒武迎春的狀詞字字血淚,張纓子委實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前些時日才大整陽穀縣風氣,今日又為虎作倀,怎能反複。

屈從於人情勢力,違背初心,也有悖皇恩。

狀紙滿紙墨字,武氏夫婦請訟師書寫:

愚夫婦武哥兒、香娘僅有一女麗娘,年十六,已遭奸人黃大郎黃任節毒手三年矣,期間愚婦香娘願以身代之,愚夫武哥兒願當牛做馬,無奈竟不能替換小女。求青天大老爺做主,還小女麗娘一個自由。

還有醫女任大夫的憑證:

武氏女麗娘,臏部腰部等□□傷有十三處。

張纓子還記得初見李文德時,紅衣紅裳,內穿白色羅質中單,外係羅料大帶,並有緋色羅料蔽膝,身掛錦綬、玉、玉釧,下著白綾襪黑皮履,有繁複的鳥獸錦紋,精致的五彩金銀絲線在陽光底下躍動。

隻要抹去黃大郎一案,他大可上表李文德。

隻要經過這番表態,人情能還出去,陽穀縣的地主、鄉紳,因為他的肅清動作,衛所亦人心浮動,有這番示好,陽穀縣的老爺就明白,縣令不會對他們出手,你好我好大家好,如黃大郎家今送來的上百石白米、一頭肥豬、十隻雞鴨,此等孝敬想必源源不絕。

升遷和考績亦有望。

張纓子趁夜色寫下對李宅的拜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