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靈似乎有一瞬間的迷茫,然後猛地拉住他的手,哀求道:“那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誰?”
怨靈卡了殼,混亂的意識讓她難以思考,隻能不斷哀求玉拂夏救救她。
玉拂夏無法,隻能道:“讓我看看你的記憶,告訴我你想要救誰,我就幫你好不好?”
怨靈反應了好一會,點頭,急迫地說:“好,幫我救她。”
因為怨靈的主動配合,玉拂夏很輕易地讀取到對方的記憶,從她混亂的記憶碎片中幾乎看完了她的一生。
女孩的一生很短暫,平凡且壓抑。
她性格懦弱無法承擔責任,在實習時戰戰兢兢生怕出意外,最後迫於精神壓力放棄了留在大城市當醫生,選擇自己更感興趣的漫畫創作。但她的決定遭到了父母的激烈反對,在老一輩的觀念裡,醫生才是受人認可的正經職業,畫畫是遊手好閒的借口。
父母親戚勸說她無果,便四處拉關係試圖把她送進醫院工作,但女孩執意不肯去。日益失望的父母開始斥罵她不爭氣,白費力氣把她養大,每天將她從頭數落到腳,女孩都捂著耳朵當做聽不見。
隨後七大姑八大姨開始上門說親,母親也打定主意要趕緊把她嫁出去。相親對象直接被請進家門,才知道這回事的女孩十分抗拒,不願意跟人交流,又被親戚指責沒禮貌、不懂事。
這讓父母感覺在親戚麵前丟了臉,等人一走便大發雷霆。
連日的爭吵讓女孩終於看清了自己在家中多餘而礙眼,帶著滿身疲憊逃離了家。
或許是遠離了家讓父母少聽了鄰裡的風言風語,除了開始幾個月頻繁的催婚電話外,後續女孩的日子很安定。直到過年回家探望,她才知道母親高齡懷上孩子,他們徹底放棄了不聽話的大女兒,一心期待著小的能懂事孝順。
女孩畏懼家人,幾年裡很少回去,對年齡差距極大的妹妹知之甚少。直到死後,她的靈體飄回家裡,看到年幼的妹妹哭著跑回家,喊著:“媽媽,他們欺負我,我的……”
母親在廚房忙碌著,不耐煩地隨口說了一句:“你懂事點,彆搭理他們不就好了。媽媽很忙,你彆總是吵,回房間自己寫作業去!”
妹妹癟著嘴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背影,半晌,縮回擦傷的手,抱著被劃花的書包,低著頭悶悶往房間走。
這個有些畏縮的小小身影凝固了,怨靈飄過來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抬頭對玉拂夏的意識說:“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聽話,我沒本事,我是個無能的廢物,讓他們失望了。他們養大我不容易,氣我罵我也沒關係,是我活該。”
“可是……可是我不想讓妹妹變得和我一樣!”
怨靈蒼白的臉頰滾落黑色的淚珠,落地化成怨氣飄散。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從小不讓我出門跟彆人玩,長大後又怪我像個鋸嘴啞巴,不會跟人打交道;為什麼他們一直教我忍忍就好,不要惹事,卻又怪我膽子太小,扛不起事?”怨靈環顧著熟悉又陌生的家,身上不斷冒出黑煙,“我知道我不該怪他們,他們有他們的難處,可我、想不明白……”
“我明明一直都是這樣的,他們知道啊,為什麼又突然對我失望了呢?”
玉拂夏答不上來,這件事裡,他無法評判誰對誰錯,隻能無力地說“抱歉”。
“不關你的事。”怨靈搖搖頭,在這座靜止的房子裡飄來飄去,尋找記憶裡她存在過的痕跡。半晌,她像是看完了,回頭低聲懇求道:“您能幫幫我妹妹嗎?我想讓她健康快樂地長大,彆像我一樣,千萬彆像我。”
玉拂夏張了張嘴,卻一時失語。
他要這麼幫呢?
將孩子從她父母身邊帶走嗎?她的父母雖然在教育觀念上有問題,卻也在儘己所能的為她考慮,寧願苛求自己也要給孩子更好的。
將一個父母健全的孩子帶走,交給彆人撫養顯然不現實。
勸說她的父母多顧及孩子的心理健康嗎?
以他們的認知水平,根本無法理解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在他們看來,隻要孩子無病無災,聽話懂事,認真學習不就行了嗎?
他們年紀已經大了,這樣的觀念根深蒂固,難以改變。因為他們自己就是這麼長大的,這是他們總結出的人生經驗,並照本宣科地培養下一代。
看玉拂夏久久沉默,怨靈失望地低下頭,“不行嗎……”
玉拂夏閉了閉眼,承諾道:“我會試一試,我會看著她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