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區 野草兄妹(2 / 2)

和boss通感的下場 綏流 5990 字 11個月前

秦予義一愣,眨了眨眼,放緩腳步,從秦子鸚身邊走過。

在路過秦子鸚的時候,他側頭垂眼,盯著妹妹有些枯黃的頭發,還有頭頂的發旋,不冷不淡說道:

“如果你今晚沒有踏入這條街,也不會有這些事了。”

他繞過秦子鸚,將包甩在他停在店門口的摩托座位上,沒直接上車,先去搬了旁邊一早捆綁好的廢紙殼,梁叔和楊姨開店進貨,不要的紙殼都給他留著。有時還有鄰居店鋪的,他都來者不拒。將紙殼栓在後箱架上綁好後,秦予義按住紙殼晃了晃,確保不會散。

秦子鸚跟出來,氣鼓鼓地追著喊:“阿麗老師說過,自尊是比金錢還要重要的東西,我們就算再怎麼窮,也不應該把自尊踩在腳下!”

秦予義抬起長腿,跨坐上車,這摩托他改裝過,動力足,耗能小,性能優越,外形低調,是在貧民窟很難引起其他窮小子覬覦的那種樣式。

開起來也叮呤咣啷,噪音堪比破爛風箱,除了秦予義,沒人會覺得這摩托還能在路上服役。

秦子鸚還在摩托旁邊,攥著拳頭跟她哥的賭氣。

“你給我保證,以後不再做這樣的事,我就上車。”

不料秦予義隻是朝她看來,伸出了手。

秦子鸚以為是她哥要像往常那樣拉她上車,彆過眼,沒那麼輕易就聽話。

結果秦予義隻是淡淡指了指:“通知書,給我。”

“給你!”

秦予義拉開夾克一側,將信封貼身放了。確認放好後,他轉身發動身下的摩托。

她哥打著了火,破摩托排氣口呼哧呼哧喘氣來,秦子鸚想跟著回家,卻抹不開麵子,隻好熟練地爬上比她還高的後座,抓緊秦予義的外套兩側,頭往後仰得遠遠的。

摩托一聲爆裂的轟鳴便飛速疾馳起來,構件街夜市不算長,但西B區有宵禁政策,零點之後不準擺攤,現在這條街蕭索冷清,就顯得路程格外漫長。

秦予義瞥了一眼右邊後視鏡,正好看見他妹那張巴掌大的臉,氣得跟河豚似的,鼓成了一包子。

“你以後想做什麼?”他語氣緩和地問。

“啊?”風太大,破爛摩托太吵,就算是秦子鸚出產後隻使用了十年的耳朵,在這樣的噪音中也聽不清。

秦予義加強了聲量,換了種問法:“你以後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這回秦子鸚聽清了,她腦中立刻浮現出畫麵,想起他們居住的那條街負二層的地下拳擊場。

“我要當第一個女拳擊手,我會拿到金腰帶,成為紀念街最強的女拳擊手!”

秦予義從後視鏡看見他妹表情認真,笑了下。

“祝你早日成功,鸚選手。”

秦子鸚挑了挑眉毛,還沒得意起來,又聽見他哥補上的後一句,立刻垮起了臉。

她聽見秦予義說:“到時候記得給你哥一個買黑拳的機會,掙得肯定比現在多。”

秦子鸚氣得狠狠扥了下他哥的外套:“不提錢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吧!”

快要駛出構件街了,再轉個彎就到他們住的紀念街,秦予義抬頭看了眼,他們頭頂不是星空,而是積滿水垢,縱橫交錯的鐵管。

秦子鸚衝他後背做了個鬼臉,這一切都被後視鏡一五一十照出來了。

“是啊,沒錢真的活不下去。”他表情柔和,聲調冷靜地說。

秦子鸚小孩心性,聽見她哥這麼說,不服氣,非要比較個什麼出來,她踩著腳踏站了起來,在堪比重金屬音樂的噪音中,衝著秦予義右邊耳朵大喊:

“你呢?你以後想做什麼?總不能以後對外說,世界第一女拳擊手的哥哥是個收廢品的臨時工吧?”

“開寵物店啊……”秦予義腦袋往反方向偏,伸出小指掏了掏右耳。“嘖你能好好說話嗎?你哥十八,不是八十。”

“嘁,我才是耳朵都起繭子了,你怎麼還想這回事啊?”秦子鸚一臉不屑,“在這開寵物店就是天方畫戟!”

“是天方夜譚。”秦予義糾正。

秦子鸚惱羞成怒,梗著脖子硬說:“不管天方畫什麼東西,反正就是做夢!西B區所有寵物店都集中在大城市,下等人根本進不去,這地方沒有寵物,隻有蟑螂,你要是非得想開個店,去抓點乞丐老貝克頭上的虱子,頂破天開個爬蟲館。”

秦予義重心左移動,轉了彎。

“那就去。”

“去哪裡?”

“上城區。”

“你開玩笑的吧?就咱倆這血統,除非現在冒出來個超級富豪給咱倆當爹,咱倆才能去。不過這種好事發生的可能性,比超級富豪認咱倆當爹的概率還小,你能成熟點嗎?”

快到紀念街了,秦予義慢慢加了油門。

“我可不想被十歲小孩教訓成熟。”秦予義瞥向後視鏡,看著他妹的臉,“我會賺到那些錢的。”

“是是是,你靠著打零工,收破爛,隻要再工作一百八十年就可以攢夠租門麵的錢了,真的好厲害啊。等一百八十年後我要是還活著,一定很自豪,逢人就給他們說……”秦子鸚把手握拳放在嘴邊,模仿著老人腔調,“你們知道嗎?貧民窟第一家寵物店是我一百九十八歲的老哥哥開的,歡迎各位捧場啊咳咳咳。”

“怎麼樣,秦店長,這宣傳到位不?”

秦予義眼角笑得眯了起來。

“不錯。”

他們已經駛入了紀念街,再過兩個路口,經過中央庭院,就到家了。

進了居民區,大多數人都就了寢,秦予義降了速,慢慢地開著,減弱噪音。

秦子鸚迎風貧嘴了太多句,嗓子都有些疼,她咽了咽口水,本想問她哥要包裡水壺,卻又不經意看見隨風鼓動的空蕩蕩的外套之下,時而顯映出他哥瘦得如刀刻一般的肩胛。

一陣悔意突然爬上她心頭。

秦子鸚後悔今天跟她哥說了這麼重的話,縱使她今年十歲,可貧民窟沒有贍養天真的溫床,她不是笨蛋,她知道她哥拋下自尊拚命賺錢,都是為了讓他們活出個人樣。

可是她抹不開麵子道歉。

她隻是暗暗在淩晨的鋼鐵穹頂之下發誓。

秦子鸚長大以後會保護秦予義的。

“哥,秦店長,等我當了拳擊手,拿到金腰帶的獎金,我都給你,讓你開店。”秦子鸚鄭重其事地道。“你想要的那些錢,我都給你,全都掙給你。”

秦予義隻是懶懶地笑笑,沒有搭腔。

可他看見有不遠處零星幾人朝他們的方向跑來,笑容又落了回去,平直地掛在唇邊。

秦子鸚沒注意異常,還在自我感動地宣誓:

“秦店長,我不會讓今天欺負我們的那些人好過的,等我當上拳擊手,我要一拳把那臭壞蛋都打翻。”

秦予義歎了口氣,蹙眉緊緊盯著前方隱約冒出的火光,隨口說道:

“我們是兩根野草,就算被踩了,也沒人給我們聲張正義,更做不到像鋼針那樣戳穿彆人的鞋底。”

他嘴上這樣說著,目光卻一刻都沒離開前麵的異動。

前方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火光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