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清楚我以前?”
“我清楚你很多事情。”
“為什麼?你監視我?”秦予義咬緊牙關,令自己稍稍清醒一點,不肯向感官低頭,尖銳地提問。
“因為我需要引導你。”商覺平穩的聲音下,存在跟隨動作變換微不可查的卡頓。
秦予義足跟驟然用力,腳下的被麵瞬間多出大量褶皺,柔軟的織物隨外力發生形變,流沙似的下陷。
“我不喜歡這樣。”他眼中劃過痛楚的歡愉,口中反駁,“我討厭被控製。”
“並非控製。”商覺的聲音也混含了不適的歎息,“隻是引導你走上該走的路。”
“你終於……嗬……”秦予義目光不移地盯著眼前新聞畫麵,在呼出的熱氣間,語氣嘲弄地對商覺說,“暴露出你的真實想法了。”
“什麼和種夢為敵,什麼共同目標,什麼隻看著我就好……”
“不過都是用來掩蓋的借口……從你哄我簽下通感協議那一刻,你靠近我就目的不純。”
商覺聲音沉緩:“這是經過綜合判斷思考出來的結果,是我們最恰當的相處模式。”
這句話沿著通感進入聽覺器官,對現在的秦予義而言,是太複雜的長難句,他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
這時,眼前新聞畫麵再次切換,鏡頭集中在商覺腹前,雙開襟馬甲的雙排扣子全部嚴絲合縫地扣嚴,勾勒出筆挺的線條。
一枕之隔,觸感加重。
他神經回路啪啪閃著火花,仿佛係統運行出錯,靈魂出竅。
身體先於認知,率先給出反應。
鼻端熱熱的,似乎有液體滑了下來,秦予義低頭,他懷中的枕頭上,忽然多出了幾滴鼻血。
秦予義出走的分析推理能力稍稍回來了點,他垂眼看向自己放在枕頭之上的雙手。
他終於明白異常感出在哪裡了——他在和商覺連接通感。
他之所以感知到這種刺激,不是因為想象幻覺,也不是因為直接觸碰……而是商覺那邊,利用通感,在替他。
他感知到的,是屬於商覺的體感。
轟的一聲,他感覺自己全身血液直接向腦袋上湧,鼻血順著下巴,像開關壞掉的水龍頭,滴滴答答落下,很快將枕頭染紅大片。
這一切,都太超過他的認知了。
砰!
新聞畫麵中,慶祝祭神儀式的盛典開幕,絢爛的煙花猝不及防爆炸,火星墜下,沒入湖中,暈開餘波。
秦予義驟然回神,慌忙拿紙去擦,紙麵上混入比鼻血更涼的東西。
沸騰的血液無法平息,心跳還在不斷躁動。
“零點了,十月三十號了。”商覺默了片刻,歎息著說。
煙花的餘震還在秦予義的腦中嗡嗡作響。
“為什麼記日期?”他喘息著問。
“為了記住你很重要的人生節點。”
聽見這句話,秦予義猛地抬手捂住半張臉,他鼻腔一下子變得很熱,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有蠢蠢欲動的趨勢。
“你什麼意思?”
他皮膚仍然很燙,但好歹比起之前降了許多。
腦袋還是亂糟糟的,反複咀嚼商覺的話,他本能冒出許多不可控的念頭。
什麼記住人生節點……這種說法,配上這個情景……比他在下城區聽見的任何一種下流話都要荒誕。
他連一年一度的生日都很少想起……商覺到底什麼毛病……怎麼會有人刻意記住這種無聊的事情!?
“但還是有可惜的地方……”窸窸窣窣的動靜響起,商覺那邊似乎已經恢複如常,“你的視野中全程都是我的影像,我無法通過通感,準確判斷你那邊的具體情況。”
此話一出,秦予義頭皮發麻,手中的枕頭掉在地板上。
“你還想看什麼!?”他咬牙切齒,從耳根到脖頸生出一片燥紅,眼中憤怒,對商覺發出控訴:“我明白了,你果然是變……”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聽見商覺那邊,響起一聲電子門打開的動靜。
緊接著,倉促的腳步聲闖了進來。
“是你對不對,都是你指使他們這麼做……”
“我想回家……”
“你就告訴我,我哥到底有沒有在找我。”
“我都給他留暗號了。”
“他怎麼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說話人委屈地低聲啜泣著。
這是秦子鸚的聲音。
片刻後,商覺斷掉了他們相連的通感。
一室暗潮驟然褪儘。
秦予義全身血液,一下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