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讓秦予義隱隱約約有些不太舒服。
一部分是因為信的內容,一部分是因為信出現的時間。
這封信雖然對他有利,可怪就怪在,一切都太順遂了。就相當於他前一秒推算出來一加一等於二,後一秒就正好來了個人告訴他的確如此。
就好像他的推測能提前被什麼人給預見一樣。
“裂縫怪物並非地球的產物。”聶影見他們不語,直接挑明了。
秦予義隻好按下心中的疑惑。
“你的意思是,這些從地底出現的怪物,實際上來自於星空。”
“不錯,就在你們腳下——下城區的一號封鎖口,那裡實際上有一條‘通道’。”
“當年種夢公司為合並戰役投資大量的夢能源後,間接幫忙關閉了‘通道’。可實際上,‘通道’並沒有消失,隻是休眠了。”
“也就是說,怪物有可能卷土重來。”醫生沉思道。
“等一下……”秦予義腦子轉得很快,“你說裂縫怪物來自星空,而種夢公司關閉了怪物往來的‘通道’,這是否意味著,種夢公司擁有和裂縫怪物抗衡的力量,那他們……”
聶影直接承認了。
“就是你想的那樣。”聶影隨意地揣著口袋,似乎毫不在意自己正在泄露種夢機密。
“種夢並非人類。”
女人聲音十分平靜地陳述這一事實。
可話語傳進秦予義的耳中,卻宛如一記重錘砸在他心口。
如此一來,很多他覺得奇怪的事,便明晰了不少。
比如商覺明明身居高位卻處處受限……
再比如商覺很多言行不一的行為……
他明明說過要反抗種夢公司,卻時常像個傀儡那樣忠誠地履行種夢繼承人的職責。
“商覺,到底是……”他嗓音乾啞,心臟堵得難受,問出這句話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聽見什麼樣的答案。
而聶影像是早已預料到秦予義會這麼問,她微笑著開誠布公:
“作為人類的我們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去了。“
“現在的我們,應該屬於智械。”
“是為種夢服務,卻又不甘於此的工具。”
“……”
秦子鸚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她看看秦予義,又看看聶影,完全聽不懂兩人對話。
什麼裂縫怪物,星際通道的……感覺跟太空哥斯拉似的。
注意到秦子鸚在納悶地撓頭,聶影靠近一步,微笑著對秦子鸚彎下腰。
“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上一次,我們會帶你離開下城區。”
秦子鸚一愣。
這事的確太過蹊蹺。
看她哥的狀態,極有是可能知道什麼,但卻對她隱瞞了起來。
她看了眼秦予義黑得嚇人的臉色,抿了抿唇,猶豫了半晌,對聶影說:
“我想。”
“秦子鸚。”秦予義冷聲,打斷了她。“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
秦子鸚來了脾氣:“那什麼是我該知道的?”
秦予義按了按太陽穴,似乎頭疼難忍:
“你還太小了,等你長大一些……”
秦子鸚看著她哥鋸嘴葫蘆似的,什麼都不願多說,又什麼都獨自扛在肩上,不免又氣又急。
她從沒這樣痛恨過自己的年紀。
“我到底要長到多大才算合格?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幫得上忙?”
“你就不能……”秦子鸚的聲音漸漸染上了哭意,“……能不能,多信任我一些……相信我沒那麼脆弱,不用被一直保護……”
“我……”秦予義看著妹妹強撐著不讓眼淚流出眼眶,苦澀一直從喉間漫延到心臟。
他張了張口,心中堆積了太多事,無法理清頭緒,思緒混雜在一起,根本說不成完整的句子。
“……對不起。”他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頹然地紅了眼眶,生澀地說。“不是你……”
“是我……什麼都做不好……是我不夠合格……”
聶影瞪著玻璃似的瞳孔,目不轉睛地將兄妹二人的表情映入眼中。
她微微一笑,向旁邊麵露難色的醫生輕微頷首,轉身悄然離去。
離開半地下室後,和來時不同,這次她沒有使用能力,一路上引來無數人圍觀。
她略帶卷曲的纖長發絲墜在身後,隨著她的步伐左右搖晃,像是風箏的細線,牽動著旁人的目光。
所到之處,無人不停下正在做的事情,向她投去視線。就連住在門麵房樓上的一個半身不遂的老頭,都迫不及待地推開窗,看呆了。
聶影都走出了好遠,那老頭還伸長了脖子追著她的背影。
直到咚的一聲,他失足掉下去砸在下麵店鋪的雨棚上,引響一陣罵聲。
“死老陳頭真是造孽哦,癱了還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害得我家棚頂都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