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一道小路上,一亮不起眼的馬車正慢悠悠的往鎮上晃蕩過去,車上,路上皆沒燈,可要是有心觀察就能發現,月色下駕車的俊美男子嘴角勾勒了一個很輕的弧度,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身後馬車裡坐著的就是薑姝挽,這會她正雙臂環著自己,把臉深陷在其中,與梁鈺的心情恰好相反,她此刻正是一副很是懊惱的樣子。
無他,隻因方才她心智不強,糊裡糊塗被梁鈺給挖了個坑還乖乖的跳了進去,直到這會才頓悟過來。
馬車在崎嶇不平路上咕嚕咕嚕的滾著,顛的薑姝挽本來就不平靜的一顆心惴惴不安,方才和梁鈺的對話不由自主的又浮於腦中。
“大人這是何意?”麵對梁鈺說的這話,猜不透他心思的薑姝挽心下反倒有些忐忑。
梁鈺聞此,微微側身,在薑姝挽願稱之為的一雙熠熠星眸裡看見了自己,隻見他一雙薄唇微啟,在夜色中發出了蠱惑似的聲音:
“姑娘既都說了那是你和梁騁的曾經,你們的過去與我又有何乾係?”
“梁騁對不住你,你與他斷了關係,這是你們的事,緣何就要牽連到我?難不成,姑娘是因為覺得梁騁是朝三暮四之人,便把我把整個梁家都打成了一類?”
因為梁鈺的回頭,馬車也停了下來,黑夜裡對視的兩人尚還沒發覺彼此間距離的特彆近,已然超過了正常男子和女子之間的安全距離。
直到周遭的空氣突然變得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薑姝挽受不住這氣氛,才急忙拉扯回自己的思緒,坐正自己的身子。
而梁鈺也一直在等薑姝挽的回答,見她久不回應,正準備再次發問的時候,那山間饑餓良久的野狼又一次嚎叫出了聲音。
這次的嚎叫,聽起來倒像是在應和剛才的狼群一樣。
果然,不過須臾,就聽到對麵山頭此起彼伏的狼叫。
“大人,那是…”
她被嚇到,原本麵向梁鈺的臉這會已經側頭尋著聲音望去,嘴裡還不忘催促梁鈺趕路。
可眼前這人卻好似沒聽見一般,無動於衷,依然保持著方才的姿勢看著她,吐出的字眼也是淡漠的很:
“姑娘還未回答我方才的問題。”
天知道她這會心裡已經著急的不行,緊攥的掌心都有些出了汗,隻想趕緊讓他驅車往回趕,最終還是無奈的妥協:
“那大人究竟想聽什麼?”她到底有些急了。
梁鈺聞之,掩於夜色中的嘴角終於扯出一個輕微的弧度:“那還要看薑姑娘了。”
看她?
“姑娘也說,我堂堂大理寺少卿,深受百姓愛戴,可偏偏姑娘卻對我避如蛇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梁鈺在盛京是個無惡不作之人,一道從盛京來的人都對我敬而遠之。”
這話說的不緊不慢,但薑姝挽已經著急的雙手都被汗水打濕,眼下正捏著自己的衣角緩解那還在往外冒的細汗。
那感覺如同置身在老君的丹爐之中,往前是水深,往後是火熱,就是走不出一條活路來一樣。
梁鈺見此,那握著馬鞭的手忽然在這會收回來,眼睛定定的看著全身緊繃的薑姝挽:
“簡而言之,我不喜歡姑娘因為梁騁的原因而就此離我遠遠兒的,那樣恐彆人會誤會,倘若姑娘非要如此,倒不如我主動來避開你。”
他說完,就把剛剛撤回來的馬鞭遞給了薑姝挽,已經起了毛邊的馬鞭剛好蹭著她的手背,有些癢癢的,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像是被萬千的蟲蟻啃咬著一樣。
“這會那狼群已經離這兒很近了,要是我們現在往回趕,它們必追不上,可若要再等上一會,結果就未可知了,姑娘是想自己駕車回去,還是隨我同路回?嗯?”
“挽挽,你選一個。”
話中的內容和突然間轉變的稱呼讓薑姝挽滿臉震驚的看著梁鈺,不敢置信他就這樣捅破了兩人之間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把她的顧慮和他的心思就這樣赤條條得置於明麵上來。
恰好此時,林間的山風突起,卷的馬車兩側的簾子飛舞的撲哧作響,薑姝挽像是陷入沉思一般,依然沉默。
“挽挽想好了嗎?是自己回,還是隨我一同回。”
他複又重複了一次,混著呼嘯的山風落入耳裡就像是催促薑姝挽趕緊做決定。
“大人一定要這會就讓我選嗎?”她眼神躲避,並不回答。
梁鈺看出了又是她逃避的伎倆,可眼下話都已經說到此處了,不能再讓她逃了。
“挽挽見過狼群嗎?一群饑餓了一整個冬天的餓狼,一口就能咬斷人的脖子,待獵物涼透之後再撕扯其肉果腹…”梁鈺沒有理會彆的,隻挑著眉毛慢條斯理的說著這話,毫不在意身後就是那凶猛到能夠吃人的惡狼。
薑姝挽這會的感覺就如同在公堂上等著宣判一樣,堂上的官吏捏著寫滿了小字的結果準備宣讀,問她接不接受這個結果。
而她本能是想拒絕的,卻有人拿出把柄威脅她讓她接受,這種明知拒絕不了,卻也不得不儘快的做出接受的選擇讓她左右為難。
可眼下,境況不等人,時間,也不等人。
果然,薑姝挽一聽這話,再想到身後鬼魅般的狼叫後,沒多想,抬頭對上梁鈺的星眸,反手就把那抵著手背的粗糙細長的東西給推了回去,另一隻手也隨即推著他的後背往前用力。
梁鈺就被這一上一下的力道給推的轉了身,又回到了駕車的位置。
他眉心一挑?!沒有接他的馬鞭,反而催他趕緊驅車,其中意思昭然若揭。
薑姝挽隨即就聽見一陣子胸腔傳來的低低悶笑聲,瞬間一張小臉變的通紅,咬著唇角掀開簾子就鑽進了車裡。
“坐好了?走了。”接著就聽見空氣中傳來揚鞭的聲音,馬兒打了個響鼻,嘶鳴了一聲後,馬車就飛快的衝了出去。
……
依然是那家客棧,隻是沒成想今晚卻隻剩一間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