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民宿內聚餐的房客來自五湖四海。

相聚在一起，能見證這麼美好的事情，大家都覺得開心又幸運。

很多人聽到金婚時，都和徐亓舟的反應一樣。

時間倉促，事情太突然。

出來旅行的人平時流連於夏城大街小巷的各處風景線，也沒能特意準備些什麼。

有個房客送祝福給老人，二話不說，回房間拿自己的小提琴，非得拉一曲助助興。

《月亮代表我的心》。

耳熟能詳的旋律和歌詞有了新的演繹。

徐亓舟向小莫打聽好地方，帶老人外出拍照，想送一組漂亮的照片給他們。

自己會的東西好像也隻有那麼幾樣。

照片比起寥寥幾行的詩歌，對白發蒼蒼的老人來說更有意義。

實用且浪漫。

老奶奶穿著愛人精心準備的白色婚紗，雙腳藏在裙擺裡，走路踉蹌，挽著愛人的手臂，小心翼翼在草地上走動，笑得合不攏嘴，偶爾嘟囔抱怨婚紗太貴，裙擺太長。

身旁的老爺爺隻是笑，攙扶著心愛的人，反問她，喜歡還是不喜歡。

平時拍照隨性、走到哪拍到哪的徐亓舟決定今天做個稱職的攝影師。

兩手舉著相機，叉著腿，膝蓋微彎，風吹亂額前的黑發，“奶奶，您可以離爺爺再近一點。”

徐亓舟左手比了一個OK的手勢，緊閉著嘴唇，兩老的笑容定格在攝像機的四角畫麵裡。

雲層鋪在天空上，像塗抹了一層淡奶油，陽光伸長手指，叩開軟綿綿的門，射向地麵。

徐亓舟找了一圈，沒看見買礦泉水的小商鋪，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照片沒拍多少張。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老人站在大樹底下乘涼，老奶奶兩手捏在一起，放在身前，背對著旁邊笑著露出潔白牙齒的老爺爺。

“哢嚓。”

摁下快門的那瞬間，綠蔭旁邊小道上披散著紅色波浪長發的女孩轉過頭，看著站在草地上的男孩。

“小徐，今天拍得差不多了，辛苦你了！”

慌亂的聞橘反應過來之後，快速閃開，避開攝像機能觸及的視野。

聞橘抿了抿唇，側著身子，手指將發絲捋到耳後。

徐亓舟低頭看因抓拍模糊了幾個度的照片。

簡單“嗯”了一聲，徐亓舟收回目光，走到老人旁邊，一隻手輕輕托著奶奶婚紗沉重的裙擺邊角。

微風拂過小腿，老奶奶笑著對老伴說，沒之前那麼熱了。

“你怎麼這麼不講信用啊？還想不想做生意了！”

“約拍前我們就談好了價錢，現在你……”

聞橘深呼吸，努力抑製內心的怒火。

隔著十多米的距離，站在聞橘身後的男孩握著相機，麵色從容平靜。

飄拂的紅發如烈焰中穿梭的海浪，寬闊草地載著無儘的綠，公園長凳上的女孩弓著背，攥著手機，正在和人聯係。

分明是在等人。

麥浪，應該也可以是紅色的。

半響，徐亓舟走上前，聲音悶悶的，卻化為沉寂中的清亮，一下子把聞橘拉回現實中。

“要不……我幫你拍？”

聞橘愣怔地抬起頭，從頭到腳打量徐亓舟一番，眼神落在掛在徐亓舟脖子上的相機，挑眉笑道：“你有那技術嗎？把我拍醜了，我可要收你錢的。”

聞橘做寄拍模特的時間不長，踩的雷卻不少，自己水平有限，拍出的照片缺點太明顯，不是清晰度有問題，就是構圖不夠好。

她確實需要一個懂攝影的人。

手臂環在胸前，聞橘緩慢起身，把手機塞進包裡。

還挺看不起人。

徐亓舟眸色沉下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流露些無可奈何的情緒。

既然對方不領情，沒必要繼續放低姿態。

“喂！”

“我……”

徐亓舟正準備反悔，當什麼都沒發生。

走得不緊不慢的人扭頭看他。

這一次，沒有任何閃躲。

明晃晃的笑容映在清冷瞳孔裡，攪亂一池春水，少女高傲地揚了揚下巴，被風吹拂的發絲似有似無地隱去紅唇。

“算了，試試才知道，今天本人免費當你的小白鼠。”

說得像是他徐亓舟大言不慚，還占儘了便宜。

徐亓舟板著一張臉，更後悔了。

:)/

夏城的天氣炎熱，聞橘感覺自己在室外熱得發昏，頭昏腦漲。

蹬掉腳上的帆布鞋，衝進客廳，下拉的橫口緩緩往外吐著冷氣，聞橘又活了過來。

如冬日早晨的清冷霧氣，撲在汗涔涔的臉頰、脖頸上，曬得發燙的紅也褪掉偏高的體溫。

早拍完早結束。

徐亓舟揣著相機，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然後慢吞吞地走進屋。

語氣溫和，一如往常沒什麼溫度，“什麼時候拍？”

空調遙控器扔在沙發上，聞橘把自己關在臥室裡，補太陽暴曬過後花了的妝。

聞橘從床底抽出快遞箱，捏著水果刀的刀柄，頓時，鋥亮的刀刃輕劃膠帶粘合處。

用來試穿拍照的服裝讓聞橘發怵。

小拇指勾住輕薄的黑色蕾絲肩帶，輕輕上提至眼前，聞橘咬著唇，呼吸一滯，整個人有些失神。

她的攝影師正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