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虛殿內月華似瀑，地如水。

封霽盤腿端坐於蒲團之上，垂眼翻閱手裡的劍譜，目光沉靜，燭光之下宛若一尊冰冷的玉塑。

那些劍譜上的劍招仿佛都在他眼前活了起來，一招一式幻化成像，釋放出最為強大的力量。

然而，心緒微動間，便察覺到幾分凝滯。那種凝滯就像是鏽蝕的缺口，運劍之時雖不至於阻礙，卻也總是逼得幾分劍氣或飛速或遲緩地橫溢。

封霽蹙眉，嚴肅地回想起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妨礙了他的劍道。

他想起師尊，也便是上一任掌門告誡過他的話，習劍者切忌三心二意、修習不誠。誠，即意誠、心誠，對劍誠、對己誠。

如若不誠，不能安其心，便會動蕩其意，導致劍道動搖，威脅到劍修根基，甚至於讓劍仙墮魔。

可是有欲望是人之常情，即便是飛升成仙也不能避免。因此，封霽自修行以來，一直都是隱忍克製，未曾放縱過自己的欲念。

燈光之下，如墨一般都眉眼卻覆蓋著一層含霜。如若有必要，他將會排除一切會影響他劍道的事物，遠離它們，丟棄它們。

思及此處，封霽忽抬手，手腕翻轉，手掌上便出現了一顆暗色的珠子，珠子裡暗流湧動，稍微施法，便能夠釋放出裡麵的東西——欲望。

那些不為人知的欲望，被狃魘吞噬之後，還沒有來得及被消化殆儘，隻是被儲存在了內丹裡。

那日斬殺九嬰之後，他也進入了晏修的幻境之中。隻是……

封霽沉吟片刻，在那之前，他因為修為受損，在斬殺迷惑了晏修的那隻狃魘前，不慎被另一隻狃魘困住，著了一道。

雖然並未迷失其中，但到底還是被留下了什麼。

這些流動的欲望就是證明。

封霽目光沉靜，默然看向手裡的珠子，一旦他施法，裡麵儲存的東西就能夠重新釋放出來，然後像走馬觀花一樣，將他最想要的東西一覽而儘。

好半晌，手指微動，還是將那顆珠子放了回去。

晏修敲門的時候，封霽剛好將東西收好。

青年的腳步聲輕而緩，就像是貓兒一般的踮著腳悄然無聲地出現在門外。

幾聲敲門的響動，讓封霽無法忽視。

“師尊，我進來了。”

晏修一貫懂得進退，也十分尊敬他這個師尊，從來沒有什麼逾矩的地方。可是當青年來到他麵前時，那份昭然若揭的心思就怎麼也瞞不住。

封霽抬眼看了他一眼便挪開目光，站起身來背對著晏修，看著沉沉夜色之中庭院裡微風中枝葉搖曳的玉蘭。

“如此晚了，有何事？”

封霽的聲音很冷淡，一如往常，可從前分明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連一點溫度也沒有。

晏修複又有些不安起來了，但是心裡躊躇幾下，還是開了口：“師尊，徒兒是做了什麼錯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