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霽神情有些複雜地看向晏修,幾乎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
雖說晏修背對著他,但那一身皎潔的月牙白多了幾絲不可忽視的褶皺,仿佛被人狠狠蹂躪了一番。
細看之下,衣衫下的身軀正微不可見地發著抖。
良久,封霽皺著眉頭,“轉過身來。”
晏修緩緩地轉過身來,眼眶微紅。他看上去比平日憔悴狼狽了許多,雖仍是看著一般穩重,但昔日眼神裡藏不住那股年輕朝氣的活力卻已經黯然消失。
深色的唇邊,一道殘存的紅痕有些刺目。
封霽走了過去,眼神緊緊盯著徒弟嘴角的血跡,沉聲道:“怎麼回事?”
晏修麵露掙紮,片刻後緩緩啟唇,垂下目光,並不敢怎麼看他:“弟子……隻是險些走火入魔……”
封霽目光微變,手上動作迅速,在他身上幾處大穴點了點,果真探得紊亂的真氣。“平日裡,我教你清心少欲,靜心凝神,難道都當耳旁風嗎?”
不知怎的,他的語調帶著起伏分明的怒意。但險些走火入魔,晏修的確是第一次,此前他一直都是問劍宗最讓人放心得下的掌門首徒,全宗門新秀翹楚,自然從未有這種待遇。
晏修不知道是該因為師尊怒斥自己而委屈,還是該為了師尊因為自己的安危生氣而感到開心。
總歸,他都不會因為師尊而感到憤懣的。
晏修辯解道:“師尊可還記得此前萬妖穀被您斬殺的那頭九嬰?九嬰已化作怨靈,弟子一時不察,又加上……才被他蠱惑了心智。”
他舌頭一轉,緊緊咬住舌尖,才阻止了剛才要說的話。晏修彆開目光,心裡顫抖不止,方才他險些要把對師尊心存綺念的托出。
封霽果真一瞬間便沉下臉來。他心裡似乎在一刻不停地想著什麼,一麵又仍然觀察晏修的神情。
良久,封霽似乎下定了決心。
本不欲點明,可徒弟的確是天縱奇才,自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如今才能站在這樣的高度。
那種心思帶來的影響,如今也可初見端倪,若不及時止損,將來若發生無法挽回的後果,又如何來得及呢?
如此這般,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反正徒弟還年輕,那種心思怎麼也不可能到了無法除去的地步。
封霽正視著晏修墨色浸染的眸子,看著那裡麵映著的自己的影子,一字一句地淡聲說道:“既如此,那九嬰必然是知曉你心中的弱點,所以才能趁虛而入。”
“此前如何,為師並不關心。但為師希望你從今以後斬斷心中所念,誠心劍道。”
封霽說時意有所指,目光更加鋒利,仿佛直直地如刀子一般將晏修的偽裝刺得支離破碎,那見不得人的心思,就這樣赤裸裸的,毫不掩飾地被暴露在了師尊麵前。
師尊果真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