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懷熾因方才的幾句話而落在了後麵,城門寬度有限,她想再回到邵亭濯身邊,就不得不費一些力氣。她正擠得頭大,眼看最前排已經入城的邵亭濯忽然下了馬,她雖還沒弄清原因,但也忙跟著下去,好奇地向前方張望。
直到走完城門洞,她才看清,原來京中百姓竟自發出門夾道歡迎,道路兩側被擠了個水泄不通,所剩不多的縫隙也被陽光填得滿滿。
難怪,剛才他人像是被黏在了馬上,這會兒倒是下得快。
她失笑,心道邵亭濯看似無心維護人情,但在收買民心和軍心之事上,他可從來沒放過任何一個細小的機會。
回宮之後,二人先去拜見謹帝,卻沒有獲得召見,曹修禮說謹帝龍體有恙,服了藥正睡著,讓他們晚上再來。
慶功宴上,謹帝自然也沒有出現,邵亭濯神情淡漠地聽著五皇子邵固垣含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話,神情淡漠地和虛情假意前來敬酒的官員碰杯,眼神無波無瀾地掃過宴上每一個人的神色,心裡不停琢磨究竟誰是葉明尋的主子。
一頓飯吃得勞心勞神,比打仗還累,好容易散了,他起身動動發麻的腿腳,準備叫上邵懷熾一起去拜見謹帝,卻發現她不知何時不見了人。
這位八麵玲瓏的郡王不定又與誰喝酒去了,邵亭濯也不等她,反正就算她不去覲見,謹帝也不會怪她,隻會委屈巴巴地怪她不夠思念他。
於是他獨自來到了謹帝的澄明殿。
門剛開,還沒往裡走,就聽到了邵懷熾的笑聲。於是他立刻想起,剛才宴上曾瞥到一名澄明殿的宮人與邵懷熾耳語,看來是謹帝一醒,就迫不及待地派人去叫邵懷熾來見他了。
邵亭濯整肅神色,扶正發冠,舉步進殿,在玉階前跪下,拜道:“兒臣拜見父皇。”
直至他的話音落下,謹帝的目光都一動沒動地粘在邵懷熾身上,還是邵懷熾說了句“三哥來啦”,他才鬆開邵懷熾的手,回正了身子。
邵懷熾便提著衣擺蹦下了玉階,站到了邵亭濯身後,端正了表情聽謹帝訓話。
“濯兒。”謹帝沉聲開口,“此次作戰,你失誤嚴重,致使熾兒和衛國鄭王愛子險些喪命,原應重罰。念在你後續將功補過,小勝梁國,朕此番便不行賞罰,你且回去好生反省幾日,待朕召見。”
邵亭濯恭順垂首,“兒臣慚愧,謹遵聖意。”
“虎符。”
這二字之重量不言而喻,謹帝卻隻是嘴唇微動,輕輕吐出;而邵亭濯聽後,也隻是輕輕抬手將它交與曹修禮,連頭也沒抬一抬。
自邵亭濯十八歲那年第一次擔任主帥,得勝回朝後,從謹帝處聽到的就從來不是誇讚;即使是完勝敵人,謹帝也隻是會叮囑他戒驕戒躁而已;遑論此次他差點弄丟了這位禦前寵兒。
而收回虎符、將他從本次出征所率的軍隊調離去編練新兵,更是每次必備的手段,他早已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