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都地處內陸,多山少水,晝夜溫差極大。二人從澄明殿中出來時,迎麵而來的夜風已摻雜了些許涼意。
曹修禮手忙腳亂地給邵懷熾弄了件鬥篷來擋風,邵懷熾接過後一回頭,見邵亭濯已經大步走出了很遠,忙匆匆去追,邊跑邊將鬥篷胡亂穿戴上去。
腳步聲響在地磚上,邵亭濯聽見,放慢了腳步。
“三哥?”邵懷熾從斜後方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清了清嗓子,“你不要……咳,不要在意陛下的話。他之所以責怪你,是因為他不知道,三哥從第一次想弄死我開始,直到現在,已經饒過我好多次了,我對三哥是十分感激的,並不怨怪,真的!”
邵亭濯自然明白她戲謔言語背後的安慰之意,冰冷的神情略略融化。他轉頭看向她,正要說什麼,神色卻又忽然變得嚴肅,抬手輕輕掀去了她鬥篷的帽子。
邵懷熾莫名其妙地捋了捋被帽子帶亂的鬢發,道:“怎麼了?”
“以後不要這麼穿。”
“為什麼?”
“像個女孩子。”
邵懷熾微怔,回神時,又隻看到一個黑漆漆的背影。
隨後,兩人一同回了皇子們居住的興宜宮。
謹帝今年五十有二,皇子們有一半已成年開府,再除去居於東宮的太子邵礪鋒、不滿十二歲隨母居住的十二、十三皇子外,如今住在興宜宮的,隻有邵亭濯、十一皇子邵澤銳。
邵懷熾的母親邵誦言,如今的德淑長公主,是謹帝邵北玄的雙生親姐姐,十六歲時招了年僅二十就戰功卓著的將軍陳屹清為駙馬,先後生下了三個孩子,分彆取名陳懷熾、陳明蕊、陳悠然。
邵誦言和邵北玄姐弟自小感情深厚,而駙馬李屹清常年鎮守南疆,常常三年五載才回京一次,於是謹帝就讓姐姐平日裡仍在宮中居住,隻駙馬回京時再去公主府。
愛屋及烏,謹帝對邵誦言的孩子也格外寵愛,尤其是自小聰明伶俐的“長子”,不僅允許“他”和各皇子一同居住和學習,還賜了皇姓,改叫“邵懷熾”。
因此,邵懷熾也和邵亭濯、邵澤銳一起住在興宜宮。
邵亭濯今年已二十四歲,謹帝卻並沒有放他出宮的意思,甚至並未提過他的婚事。他心裡也清楚,謹帝隻有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才放心,因此便也和謹帝心照不宣地不提此事。
邵懷熾也已二十有一,從她十五歲那年開始,謹帝就已經為她考慮了好幾位大家閨秀,被她一一拒絕,直到兩年前,她從宮外帶回個兒子來,謹帝才勉強答應不催她成婚。
二人回到興宜宮時,十一皇子邵澤銳已經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以及一眾宮人在門口迎接了。
最先撲上來的是年紀最小的那個,還不到三歲的邵懷熾的兒子邵錦華,他往邵懷熾的懷裡一撲,便是濕噠噠的一個吻,“爹爹!華兒好想你!”
邵亭濯神色彆扭地看了這對“父子”一眼,便不快地彆開頭,正看到十一皇子邵澤銳領著那名大一點的孩子湊了過來。
邵澤銳笑道:“三哥,九哥,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要被這兩個難纏的小鬼折騰瘋了。”
那名十歲大的孩子是邵亭濯的姨表弟,名喚程暄,父母早逝,他五歲起便被接進宮中教養,隨侍邵亭濯。
他雖然隻比邵澤銳小三歲,卻比邵澤銳活潑得多,一上來就開開心心地叫:“表哥,熾哥哥!你們總算回來啦!”
於是邵亭濯笑著摸了摸二人的頭,“這才幾個月,十一弟和小暄就都長高了不少。”
程暄有些興奮,樂嗬嗬地攀著邵澤銳的肩膀蹦了兩蹦,又跑到邵懷熾身邊,捏了捏邵錦華的小肉臉,再回到邵亭濯身旁,拽他去看自己近日練的字。
“誒,表哥,山海哥哥哪兒去了?”
“他去護送煜昭……哦,衛國鄭王世子,山海去衛國送他了。”